柏灵伸手再次揉了揉眼睛,她觉得心里像是有个声音,要对着虚空疾呼高喊为什么、凭什么,但她自己又隐约明白那个答案。
屋门忽然慢慢开了,柏灵抬头,见艾松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望见柏灵,她叹了口气,小声道,“……你果然还没睡。”
“睡不着。”柏灵低声答道。
艾松青抬手向柏灵挥了挥,示意她过来,柏灵起身,望了一眼念念,然后跟着艾松青出了门。
“怎么了?”柏灵问道。
“我也睡不着,就来看看你,”艾松青轻声道,“和你聊聊天也是好的。”
柏灵看了看她,“你明天不用早起去乐坊吗?”
艾松青摇头,“……明天休息,乐坊和梨园里都不用去了。”
艾松青说着,用火折点燃了客厅的灯,外头值守的侍女望见灯火,便走过来看了看。两人趁这机会,正好让她去叫两碗面端来。
夜里热度退下,不像白天那么热,正是舒服的时候,艾松青和柏灵两人都出了屋子,靠在外头走廊的栏杆上远眺。
在她们脚下,今夜的兰字号依旧灯火通明。
“你怎么也睡不着?”柏灵问道。
艾松青笑了笑,轻声道,“我跟你说,你别笑我。”
柏灵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之前躺在床上,就在想你说的,李姐把自家的米和面送给邻居的事情。”艾松青的目光微微垂落下来,“其实仔细想一想,我也懂她。”
柏灵没有说话。
艾松青接着道,“我小时候,有一次我爹要和我伯伯一起进京述职,临行前问了家里的几个孩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想了好久。
“艾芊她们几个女孩子有的要了衣服,有的要了首饰,我也跟着要了花绳串子……”艾松青抬起手腕,“就是可以绕在腕子上的那种绳饰。”
“嗯。”柏灵点头,“看到过。”
“平京这边花绳串子特别便宜,花样又多,真要是用买衣服买首饰差不多的钱来买这个,估计能拉上一车回去。”艾松青沉眸笑道,“所以我爹不仅给我买了一大盒的花绳串子,还带了好些珠花和这边染好了色的细绳回去,让我自己编着玩。”
“真好。”柏灵轻声道,“……然后呢?”
艾松青的声音很轻,“她们要了衣服,首饰的,东西穿着、戴着,久了就不新鲜了。不像我的花绳,每天都可以换个花样,而且就算一个样子的花绳看久了不喜欢,我还可以拆了它重新再编一个。
“所以那段时间,我头上,手上戴的东西,基本就没重过样。”
“……嗯。”柏灵点了点头,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艾松青叹了口气,“结果其他几个姐妹就生我的气,但又不和我讲,就是忽然不和我玩了。
“后来这件事还连累我哥哥挨骂,带我的乳母赶紧把我的那些花绳分了,挨个儿给几个姐妹送过去,事情才平息下来——可我后来也从来没见她们几个戴过,也没有人和我客气或是道谢。”
艾松青的表情微微和缓下来,“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但我一直记得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