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这些事,老夫会亲自去查。”孙北吉轻声道,“柏司药当初没有答应随衡原君去沁园,实乃大幸。此君身居平京,却包藏祸心,暗自策划了千里之外的几处匪乱,具体的情况,我们还在查。”
匪乱……
柏灵的表情微微凝结。
“方才老夫有句话没有讲完,”孙北吉轻声道,“原本我们也并没有想到要来和司药询问什么,但在昨夜召太医来狱中诊治之后,他问了句,是能否再召你来下棋。”
柏灵垂眸,想起方才看到的韩冲,她轻声道,“衡原君那样的身体,应该是撑不过任何审问的。”
“我们没有对他用刑——也是出于同样饿考虑。他的身份毕竟特殊,皇上还要留着他一口气,回来亲自审讯。”孙北吉看了一旁的文书一眼,“就到这里吧。”
那文书点了点头,继续添笔写了几句落款之后,取出袖中的印泥与印章,先按上了自己的方印,而后又按上了自己的指印。
柏灵也接着这么做了。
地牢里没有光,柏灵一时也拿不准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多久,但这一会儿,她也着实觉得困倦了。
“阁老,关于郑大人昨日在百花涯里抢人的事情……”柏灵轻声开口。
“这件事我听说了,”孙北吉轻声道,“这种有悖人伦的恶事,郑密作为平京的父母官,不能不管。”
“那我能不能理解成,在这件事上,内阁是支持郑大人的?”
孙北吉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还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时间做什么?”
“需要等皇上回信。”孙北吉轻声道,“昨晚袁公公亲自来和我说了这件事,教坊司的事情说大不大,但也毕竟算是宫里的私事。底下人罚自然得罚,百花涯也要整治,他们拟了一些办法,但没有皇上的批复,这会儿也不好乱动。”
柏灵愣了一会儿,表情渐渐变得不解。
“……皇上现在都已经在前线了,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道折子,京城里一个花窑有童妓这样的小事,他会看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孙北吉轻声道,“但现在还是要以家国大事为重,所以……这件事最迟就等到皇上回来。”
“可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孙北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开口,更何况他现在自己也不确定。
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皇上四月离京,扣去路程大概九月就能返京……但从现在每天收到的消息来看,陈翊琮怕是想直接在涿州督军,看着大周的军队把今年秋天的这场保卫战给打了。
“退一万步,”柏灵接着道,“等到皇上回来,如果他是得胜凯旋,那到时候整个天下都会盛赞他的神勇。这种时候,让司礼监递一个这样的糟心折子上去,他们肯吗?如果战事不顺,皇上龙心不悦,那这个时候让司礼监递折子,他们敢吗?
“孙大人,我听说当初您也坐过御史大夫的位置,这件事到底是内宫的私事,还是关乎百姓民生的公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柏灵目光灼灼,孙北吉毫不闪避,只是低声答道,“事分轻重缓急,柏司药,眼下,没有比前线更重要的事了。”
“我知道,”柏灵的声音低了下来,“更何况这件事也没有传开,那些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大人,您心里没有一杆称吗?郑大人肯在这个时候怒发冲冠,您……能不能也抬一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