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脑海中,只有成礼的一句话在反复回响。
——柏灵跳崖了
——柏灵跳崖了
——柏灵跳崖了
在靠近码头的地方,陈翊琮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减速,仍旧全力地往前冲,直到码头的石板路近在咫尺,他才骤然勒马,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马在雨中发出嘶鸣。
下马、换船、靠岸……玄青观的山脚下,已经有人打着伞,擎着火把在岸边等候。
陈翊琮一上岸,他们便立刻带着皇上往山上走。
“怎么回事?”陈翊琮声音嘶哑,“人好好的,为什么会跌落山涧!”
“回……皇上,”一旁的锦衣卫艰难地开口,“属下们已经在找了——”
“朕是问你们!人好好的为什么回跌落山涧!!”陈翊琮怒不可遏,“这样的雨天,你们竟然就放任她一个人去什么悬崖边!?你们是怎么当的值!?”
“皇上……原本郡主是和柏灵一起的。”锦衣卫很快答道,“因为……因为今早,郡主说,有时候山林里的雨夜,在月光的映照下也能看到彩虹,所以——”
“那柏灵为什么会跌下去!”
“……属下也不知道,”那锦衣卫战战兢兢道,“我们确实是一直在暗处盯着,柏灵姑娘就撑着伞坐在那里,坐了一个多时辰——然后,然后……”
他的话顿了顿,声音也小了下去,“然后她忽然丢开了伞,几步就冲到了崖边,我们当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
话未说完,那锦衣卫突然感觉腰间一道寒光——他腰间的绣春刀被陈翊琮骤然拔出,冰冷的刀刃瞬间抵靠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雨中,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被刀抵住脖子的锦衣卫手中雨伞跌落,滂沱的大雨落在他脸上,他惊恐地眨着眼睛。
雨幕中的陈翊琮眼睛发红,像一只失去了理智的狮子。
“皇上!现在找人要紧!要追责什么时候都可以追!”身后,终于赶上大部队的成礼近乎吼叫地说出这句话,“我们还是先去事发地看看,这个人当时在现场,我们留着他才好找人啊!”
陈翊琮冷笑一声,他后退了两步,弃了刀,又沿着石阶大步大步地往山上走。
山越来越高了。
所有人都跑得气喘吁吁,但是没有人敢停下。
辗转了几条小路,道路两边忽然多了几个一直拿着火把的官兵。等到穿过了最后的一片松林,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
断崖边,宜康正坐在雨中大哭,对着山涧大呼着柏灵的名字。
一路飞奔至此的陈翊琮,此刻反而像失了魂一样地,走不动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宜康的旁边,大雨中,一切好像都失去了颜色。
在他的脚下,只有深不见底的山林。
陈翊琮几次想哭,却发现酸涩的眼睛已经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微微张开口,胸口剧烈地起伏。
对着脚下寂静而幽深的山岗,陈翊琮唇齿微动,声音在雨幕中几不可闻。
他在反复呢喃着柏灵的名字,然而山林的一切都在夜晚中沉默,只有风声,雨声,还有宜康的恸哭。
“朕错了——”
陈翊琮终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长啸。
“是朕错了,柏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