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院子从外面看起来和她从前的小家很像,只是篱笆累得更高些。
然而才一推门,柏灵就放弃了再进屋搜寻物件的打算——院子里摊着两架人的白骨,另一架在地上,另一架半掩在土中。
柏灵退了出来,看向牧成,“……我们还是走吧,这里,我觉得不可能还能剩什么粮食。”
“嗯。”牧成点了点头,他去到的几户人家,米缸也都是空的。
应该都是饿死的。
只是在今以前,对于“饥荒”,柏灵还未有过这样的惨烈的认识。
过去在平京,她也曾听到过北边饥荒的消息——不管是平京还是越州,自建熙四十五年以后,都有大批的流民涌入。
史书上,也曾有许多“岁疫,十室九空”“大饥,人相食”的记载。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种景象,仿佛就在过去的某一段时间里——或许就是她在百花涯与诸多贵人对饮谈笑的某个夜晚,就在同一片天空下,成千上万的饥民和难民正怀着恐惧和饥馑往南逃窜。
只要游过那条隔断南北的见安江,就能活下去。
而未能南下的百姓,大约就永远地留在了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柏灵觉得喉中一片苦涩。
这样的形,在北巡的时候陈翊琮也见过么?
他应该也见过了吧……
柏灵下颌微微发颤,她忽然觉得世上事未免太过残酷——她站在今天的江北往前回溯,很快就看到了更多往昔流民的命运。
即便是撑过了这条见安江,继续往南就一定安全了么?
不……倘使他幸运,停在了江洲,越州,停在了楚州或是去了平京,那或许确实可以暂时安居。
倘使一路南下,去了徽州呢?
且在平京时,建熙帝尚且能为捉出金贼细作而暗自舍数千流民的命,放去别处,又会是怎样的形?
柏灵不敢细想。
有些事原就不能细想,一旦细想,便都是眼泪。
“平原的村子应该是没有人了,”李一如轻声道,“还记得昨天那个婆婆的话吗,现在他们应该都在山上,但这一片的山离官道都远得很,如果我们要去投宿,估计还要耽误不少时间。”
“不进山了。”牧成低声道,对于江北的形,他显然也预估错了,“我们还是走官道,如果路上再遇到商队,就再借搭他们的马车吧。”
“嗯。”柏灵和李一如都点了点头。
沉默中,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江洲诚外,那批要高价带客北去的涿州商队。
现在想来,商队当时的要价或许并不算离谱,只是他们当时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