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还没吱声,公孙墨就喜笑颜开道:“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这人成功打入军伍内部,自己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一匹马,用来安置那小妾的尸体,嘴里滔滔不绝,舌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诸位有所不知,这临安郡王本是当今圣上的堂弟,身份贵不可言,只可惜其父临安王爷早逝,他自己又是个不争气的,家中门户立不起来,便只能娶了京中闻名的母老虎霍滟——霍滟你们知道吧?当今摄政王的堂妹呀!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婚后不许纳妾不许纳通房,规矩可严着呢!”
“知道,知道。”
众人支支吾吾,悄悄瞥了眼摄政王,见对方没有发怒,就继续竖着耳朵听八卦,连公孙墨身上的尸臭味都不嫌弃了,暗中催促:“然后呢,快说快说。”
公孙墨手里拿着把折扇,哗啦一声展开,也不顾是隆冬时节,自顾自扇得起劲:“可这霍姑娘婚后多年无所出,临安郡王实在没了法子,便在外头养了个小妾,不到两年这小妾便有了身孕,把他乐得,连家传宝物碧琉珠都送了出去,可谁知……”
他说话急死个人,旁人连忙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公孙墨收起扇子,这才慢悠悠道:“可谁知那霍姑娘有一日好巧不巧请了大夫来诊脉,竟发现临安郡王天生精弱,难有后嗣,这么多年无所出的根本不在于女方,而在男方,换句话说,那小妾肚子里的种都不知道是谁的呢!”
“临安郡王当即气炸了,怒气冲冲赶到那小妾住处,不仅要取回家传宝物,还要让她一根白绫自己吊死,小妾也和他撕破了脸皮,说要带着碧琉珠当证据去霍家姑娘面前闹,结果被临安郡王使唤奴仆用大刀砍成了七八块,一命呜呼了!”
公孙墨摇摇折扇:“哎,好巧不巧,他丢尸的地方恰好是我家地界,这姑娘身怀婴孩而死,死后冤魂不散,扰得四邻难安,我实在没了法子,便只能带着她上京告御状啦。”
他说的轻巧,殊不知众人大白天都听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暗夹马腹,离那女尸远
()了又远:“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非亲非故,你就肯带着具尸体千里迢迢来到京中告御状,以民告官,告的还是皇亲国戚,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公孙墨嘻嘻一笑:“谁说我是民了,在下也薄有官身呐。”
他语罢轻摇手中折扇,只见那扇骨边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沉冤扇”,下面还有一方玉玺印,竟然是御赐之物!
霍琅见状眸中精光闪现,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庐州公孙氏的人?!”
天下断狱之术,本是各有所长,唯有庐州公孙氏的验尸诡法名扬北殊,他家祖先周游列国,断冤无数,得皇室亲赐“沉冤扇”,哪怕不考科举,只要有案想翻,各地官员也需恭恭敬敬请入,只是十几年前就举家退隐,早就没了风声,没想到今日冒出个后人来。
公孙墨像只骄傲的孔雀,得意拱拱手:“好说好说,在下在庐州待得太久,今日也出来瞧瞧热闹……”
他话音未落,手中忽然一空,被霍琅抽走了折扇,扇面哗的一声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首诗,霍琅细细读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热闹?只怕阁下的目的不是看热闹这么简单吧。”
公孙墨不着痕迹把扇子抽回来,对着霍琅谄媚一笑:“家父随手写的歪诗,让军爷见笑了。”
那扇面已经有些年头了,却保存得极好,一摇一晃间还能看见上面极具风骨的墨字:
君非君,王非王,
鱼龙相替坐高堂。
鱼跃龙门翻江海,
龙困浅滩却成虫。
只闻鸳鸯成双对,
何见金乌共于天?
偷天换日蒙双目,
天下二分怎堪明。
霍琅面无表情策马徐行,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和尸臭气更浓烈了,他淡淡闭目,喜怒难辨的问道:“这诗是你父亲写的?”
公孙墨:“是他老人家的一桩心事,家父此生享年五十有二,翻案洗冤共四百七十六件,唯独有一案牵扯甚大,为保全族性命不敢妄动,临终前心怀有愧,含恨而死,我身为人子,自然要替他老人家了却心事。”
霍琅声音沉沉:“什么案子?”
公孙墨摇头晃脑道:“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罢了。”
霍琅攥住缰绳的手不着痕迹收紧:“哪家哪户?”
公孙墨缓缓吐出一句话:“汝州清风县,至微山庄,神医陆家。”
“哗啦——!”
原本荒芜的密林间忽然惊起成群飞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哗啦一声四散开来,直冲天际,连带着烈阳也惨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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