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荣奶奶带来的那位奴婢也顺势插话道:“奴婢还找人打听了消息,说那位汤氏在闺阁里就生了副说一不二、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那位爷成婚前应允她婚后绝不纳妾,可成亲没多久就在外头养了外室和通房,她一时气恼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爷们儿有个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气量狭小容不得人便罢了,怎么还伤了爷们儿的命根,这是要让他们家断子绝孙呢。”三荣奶奶颇为气愤地说道。
那丫鬟这才悻悻然地住了嘴,心里却很是不服,这世道就是不公,凭什么男子花天酒地、娶妻纳妾最多也只得一句风流,女人若是摆出了一副不乐意的模样,便是不贤不惠?
三荣奶奶见婉竹自始至终脸上都只扬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并没有半分要说汤氏闲话的意思,这才乖觉地调转了话头,只与婉竹说起了孕中的事宜。
临去前,婉竹让容碧取了一盒子新茶,并一些样式精巧的糕点,几匹上好的绸缎,一并让三荣奶奶带回家去。
三荣奶奶感恩戴德地应了,每回她来碧桐院打秋风,离去时总能得好些赏赐,也能为她那贫瘠的家补贴些家用,是以她每隔两日便要来与婉竹闲谈一番。
一等三荣奶奶离去,容碧等人便拿起了她喝过的杯盏,送去小厨房拿热水烫了一烫,碧白扶着婉竹去内寝歇息,因见婉竹脸上露出了两分疲惫,便数落三荣奶奶道:“她日日来打秋风便罢了,今日还坐了近两个时辰才走,可把姨娘累的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婉竹却只道:“有她陪我说话解闷,日子也没那么无聊了。”
况且三荣奶奶只是嘴碎了一些,本性并不坏,婉竹私心里只觉得她像极了春风吹不尽,野火吹又生的杂草,任凭刮来的风雨如何地迅猛无情,她都能已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寻出一分生机来。
她们这样的人活着已极为不易,既能以举手之劳帮一帮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婉竹睡醒后,天边金澄澄的夕阳已洒落在大地之上,床榻边的容碧正坐在团凳上绣着针线,眼瞧着婉竹醒来,便笑道:“离用晚膳还有一会儿,姨娘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婉竹却是没有了困倦之意,执意要起身,晚间的碧荷、芦秀等人只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殷切地服侍婉竹起身。
莲心院的庭院一景尚未修缮完毕,可正屋里的各处陈设摆件已然焕然一新,如清即将要满一周岁,按齐国公府里的规矩,她身边还得再添三个嬷嬷和两个丫鬟,这碧桐院便显得有些逼仄狭小。
齐衡玉便决意让婉竹在生产前搬到莲心院去,这两日丫鬟们皆都忙的脚不沾地,只有容碧和碧白这两个贴身大丫鬟有几分空闲。
晚间之时,齐衡玉兴冲冲地赶来了碧桐院,不等婉竹开口之际,便把签着他与杜丹萝大名的和离书递了过来。
婉竹愣了半晌,将和离书反复地瞧了几遭之后,才忍着心中的痛快之意,说:“和离了之后,爷打算怎么处置杜丹萝?”
她最怕的是齐衡玉会对杜丹萝心软,和离的目的达成后,便不在乎是否留下她一条命。
邓嬷嬷、八妹妹、如清的仇和痕时时刻刻地浮现在她的心头。
不能忘,也忘不了。
仅仅一纸和离书,并不能消弭婉竹心头镌着的恨意。
齐衡玉似乎早料到了婉竹会有此问,便坦坦荡荡地答道:“我会让她死,但不是现在。她会痴傻而死,或是疯癫而死,但不会死在我的手上,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
和离一事他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的确确是不能在这风口浪尖让杜丹萝殒命,这会给齐国公府招致许多麻烦。
齐衡玉这话只是点到即止,他知晓婉竹出身不高,虽心性聪慧,可与那些常年浸淫在算计和体面的贵妇们相比,仍是不明白名声的重要性。
他既想让婉竹做他的正妻,那便要把她的名声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
思及此,齐衡玉便改换了一副肃容,与婉竹说:“下月里就是如清的周岁礼,母亲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也好让外头人知晓如清在长房的份量,到时你便陪着母亲一起料理周岁礼的事务。”
说是料理,其实不过是让婉竹挂个名而已,将来也好一步步地接管整个齐国公府的中馈,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家冢妇。
话音甫落,婉竹心内震颤,面上也摆出了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只见她紧紧地握着齐衡玉的手掌,倾身朝他探去了身子,娇娇柔柔地攀附住了他的臂膀,并道:“世子爷是这世上对妾身最好的人。”
齐衡玉最为收用婉竹这样的柔情蜜语,脸上的笑意久居不下,临睡前还伏在婉竹隆起的小腹上,对肚中的人儿说:“不许再踢你娘亲,否则等你出来,爹爹可不会轻饶了你。”
婉竹则笑着嗔道:“你和他拗什么劲,昨儿如清揪了唐嬷嬷的头发,妾身不过是假意数落她几句,爷便急的跟什么似的。”
她不想太纵了如清的性子,怕她将来养出一副跋扈的性子后,嫁了人要受婆母的磋磨,可齐衡玉却是个宠孩子宠到无度的爹爹,只盼着她这一胎也能生下个女孩儿,否则迟早被齐衡玉纵成个纨绔。
齐衡玉悻悻一笑,只以夜深了该就寝一话搪塞了过去。
如清周岁礼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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