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问他什么事,景生垂下眼帘咳了一声,轻声说:“爸,奶奶叫你下去。”
门帘撩起来又坠下去,顾东文的心也跟着一升一落,不知是喜是悲,是惊是慰,手里剩下的一点枣花酥被捏成了粉,他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又疑心自己听错了:“老四?你听见他叫我什么了?”
斯江笑眯眯地回答:“舅舅,大表哥刚刚叫你爸爸了呀。”
斯南抬起头纳闷地问:“大舅舅,你是不是有点傻?大表哥不叫你爸爸难道也叫你舅舅?”
顾东文一把抱起斯南举了好几下:“嗨,舅舅可不
就是高兴傻了,明天带你们放风筝去。”
夜里,顾阿婆把东文北武两兄弟叫出去“散步消食”。
“当年南红自己卷了包袱跑了,酒肆也没办,客也没请,我管不到她。”顾阿婆叹了口气:“西美嘛,跟东来在新疆领的结婚证,陈家还知道不好意思,请我去吃饭,送了两百块钱聘金。北武啊,你和善让无论如何要好好办一办。养个闺女不容易啊,总要对得起亲家亲家母。你妈是乡下人,又不识字,除了帮你出点老婆本,也做不成别的,要请多少客人,在哪里请,都你们商量着定。就是婚房实在不像样,我和斯江,你大哥和景生,都先搬去阁楼睡,你和善让住房里,要不要重新粉一下墙,还有三十六条腿总要早点买起来——”
顾东文搂住弟弟的肩膀,笑道:“看,姆妈就知道瞎操心,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实交代。”
顾北武也笑了:“妈,你就别操心了。我和善让就回来领个证,然后就去旅行结婚,外国很流行这个,不请客,就自己高兴。我们打算苏州、无锡、镇江一路走下去,到南京去善让家里和她家里人吃顿饭,再从南京去安徽转一圈,正好要去凤阳小岗考察一下新农村包产到户的发展可行性,这也是我们暑假的研究课题。别的什么都不用。下个星期天,我们全家一起去照相馆拍个照留个纪念。”
顾阿婆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知道拗不过北武,也的确给不出像样的排场。
“随便你,反正都怪你妈我没用。”顾阿婆叹了口气,眼泪汪汪起来。顾东文赶紧挽住她胳膊:“妈,你常说什么来着,都是命对不对?多好,北武这才叫真孝顺,三十而立,他要是还等着老娘出钱出力出房子,你还不如把他塞回肚子里去呢。”
顾阿婆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还有你,他们三个都不办喜事,你过两年一定要给我好好办!”
母子三个正说着,迎面遇上了钱桂华。顾阿婆最不喜欢陈家这个三妈,扭头和儿子们说话,装作没看见。钱桂华却笑盈盈地拉着陈东海迎了上来:“斯江外婆!斯江阿舅,晚饭吃好啦?”
顾阿婆勉强堆笑点了点头:“你们回去啦?”
陈东
海热情地发了两根烟:“东东阿哥,长久勿见,现在勒啥单位?”
“还在社大混,社会大学。”顾东文笑着说,他印象里的陈东海,还是个嘴上有一丛小绒毛的小胖子,十几年没见,黑框眼镜一戴,裤腰带束在胸脯下,夹着公文包,倒像个机关小领导了。
钱桂华拉着顾阿婆:“恭喜恭喜啊,听说斯江小舅舅要结婚了是伐?酒肆摆勒啥饭店?杏花楼还是新雅粤菜馆?”不等顾阿婆开口,她又喜形于色地哇啦哇啦:“儿子新妇噻是北京大学格高材生,新娘子来头又大,至少要摆十八桌伐?记得要请阿拉切喜酒呀。对了,王开照相馆现在又重新开始有拍结婚照格服务了,新娘子穿上老早老好看格白颜色婚纱,赞得勿得了,就是价钿辣手,拍一套要十几块洋钿——”
顾东文笑着打断了她:“东海,你儿子不会已经要结婚了吧?我看你老婆很懂经啊,你们准备升级做阿公阿婆了?”
陈东海笑容一滞,想到钱桂华最近又是烫头又穿什么玻璃丝袜,还托人从国外带了什么粉什么口红,不由得就想多了。
钱桂华一看老公脸色,背上发毛,赶紧退了两步解释道:“唉,吾勿是调到厂里工会了嘛,小青年个人问题要解决,总归要阿拉工会操心格呀——”
看着他们夫妻俩走远了,顾阿婆啐了一口:“办什么办!我家就不办,跟外国人学了旅游结婚去,想要我请你吃喜酒,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人老了容易出错,昨天存稿箱把07;00设成了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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