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黯然点点头:“好。”
当即收拾了细软衣裳,一齐去了况家,软轿在仪门前落下,姐妹两人听见花木间隔的甬道有男人说话,一个是况学,另一个是张圆。
芳儿驻足,苗儿牵牵她的袖子,示意妹妹快进内苑:“张家三公子前几日刚到金陵赴任甜姐儿的事情他不知,你姐夫也是有意瞒着他,我们莫在他眼前露面快走吧”
她在况家坐了半盏茶,一甩袖:“我还是回施家去,姐姐家人多,就不扰姐姐清净。”
张圆在金陵落脚之,连日都不得闲,一面要接手衙门公文,一面还要访亲问友,这日从同窗旧友家归来,推脱不过略喝了几杯酒,已有些不胜酒意,到家已晚,门房老仆见主人归来,奉来一封书信,说是一个婆子来送信,也未报家门,只叮嘱要把书信转交给家主。
张圆不以为意,起初以为是哪家的拜帖,让身边的小厮接了送去书房,自己回房内沐浴歇息。
第二日正是旬假,张圆晨起去书房看书,见桌上放着的书信,将信拆出来,只有一张纸条,寥寥数语:“禽兄丧尽天良,囚她入天香阁为娼,钱塘守备夫人杨氏亦在寻她。”
张圆皱眉,这信写的莫名其妙,转瞬面色全无,急急抖了抖信封,又从里头倒出半张粉色的花笺,那花笺被人从中撕破,上头两行不成句的簪花小楷,言语淡淡,向人请安问好。
这字迹他如何不识得,许多年前也曾鸿雁往来,是他未过门妻子的字迹。
那一瞬张圆如坠冰窖,两手着颤,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头有一块永远不能触及的伤痛,每每想之便万念俱灰。
未婚妻子转眼萧郎陌路,被兄长玷污不见踪迹,他也托人寻觅探,所有人都说已经香消玉殒,连施家都暗地里承认。
甜妹妹,甜妹妹,甜妹妹
天香阁是什么地方,他也耳闻过,施少连这几年在金陵的事情,他也听况学含糊提起过两句。
张圆衣冠不整往外冲去,径直冲去了天香阁,却被门口龟奴拦下来,这时辰还在,楼里的人都还歇着,连潘妈妈都还未出来,龟奴量这年轻人:“公子脸上眼里红红的,可是在哪楼里喝醉了?走错了地方?”
他了寒颤,看了眼天香阁的招牌,跟龟奴做了个揖,转身往回走。
急急回家重新梳洗,换了身锦衣,带足了银两,又去了天香阁。
潘妈妈看他容貌出众,衣裳又贵气,只是有些木愣愣的,好说好笑的迎入楼中:“楼里的姑娘们正在梳妆,公子坐着等等,我让她们赶紧出来。”
他要不吃酒菜,也不要花娘陪坐,就在阔大的厅堂里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来,目光在四周游离。
坐到晌午,他终于见到那个人。
魂牵梦萦的花容月貌,月白衫子碧罗裙,身姿婀娜,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猫,偕着女伴从一侧走来,缓缓上楼。
只是短暂的一面。
她的神色不是悲戚憔悴,也不是兴高采烈,只是淡然接受这一切,那双灵动生动的眼眸,不知是时光的沉淀,还是人事的折磨,已经变得幽深光亮,像是广袤夜空中孤独的星辰。
张圆生生止住想要唤她名字的冲动,在这里重逢故人,她会露出什么神情?
羞愧,惊慌、痛苦、麻木
他不敢去想,更不敢面对。
他的甜妹妹,永远都是那个纯洁无暇,温柔可亲的施家妹妹。
他会救她。
天香阁的花娘觉得施少连转眼间像换了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