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期待的。
事情刚发生的那几年,他找遍故交,往日好友、同僚纷纷退避,生怕惹祸上身。那些他救过的人反而指责他挟恩图报,义正言辞的嘴脸看得他心惊。
没有人愿意帮他。
没人会冒着风险帮一个平人出身、犯下大祸的罪臣。更何况十年过去,害他之人身居高位,地位不可动摇。
她只是个出身平凡的坐馆大夫,却口出狂言要替他报仇。
多可笑呵。
“可笑……”苗良方佝偻着身子,捂住脸低低笑起来。
“真可笑……。”
笑着笑着,却有一滴滴清澈液体从指缝间滴落,泅湿窗前的月光。
……
冬夜天寒,风声像呜咽。
银筝站在桌前探过身,用力关上窗门,于是冷意连同夜色都被隔绝在外。
屋中灯火朦胧,银剪剪去一截灯芯,火光便明亮起来。
银筝放下手中剪子,转身望向正收拾医籍的陆曈:“姑娘,今日那位苗先生,真的会再来么?”
“会吧。”陆曈道。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他走得决绝,一句话也没多留,会不会去而复返,最终要取决于心中执念。
然而距离当年苗良方春试一鸣惊人,已过去二十年,而他离开翰林医官院,也过了十来年。时日是很神奇的东西,它能改变一切,能使壮志消磨,英雄变庸人。
“不过,”银筝好奇,“姑娘怎么知道那位苗先生是被人陷害的?”
这位“跛子苗”在西街住了多年,四坊街邻都与他不熟,又因为他酗酒邋遢,鲜有人打听他事。偏陆曈一眼认定他不是常人,翻出他医官身份,还扬言要替他复仇。
陆曈道:“我不知道。”
银筝一愣:“可姑娘说……”
“我只说替他报复害他腿瘸之人,没说他被人陷害。”陆曈收好医籍,“他是好是坏,我不在乎。”
苗良方与翰林医官院之间有什么揪扯,她不关心,她只关心苗良方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正如当年芸娘救陆曈家人,前提是陆曈跟她走一样。今日她与苗良方间,也只是一桩交易而已。
银子打动不了苗良方,自然有别的可以。人活一世,无非爱恨。
银筝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开口:“可是,如果苗先生不肯答应姑娘的条件,又该怎么办呢?”
苗良方看起来油盐不进,杜长卿亲自登门许以重利,他不为所动。白日来医馆气势汹汹找陆曈讨说法,没说几句又拂袖而去。看起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未必会答应旁人请求。
陆曈垂眸。
“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如果他不肯,再想别的办法。”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她想进翰林医官院,有苗良方帮助固然可以事半功倍,但若无苗良方,她也不是寸步难行。
总有别的办法。
银筝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这一夜睡得晚,后半夜盛京又开始下起小雪。第二日,陆曈起床时,天还未全亮。
窗前红梅一夜间开了几枝,伶仃几朵缀在长枝上,雪天里越发显得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