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多大,下多久。
大雪
当年郑宴真的很爱谢原,那种冲昏了头的爱,让年少轻狂的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就算背叛全世界,也要跟他在一起。
那时两人还是青涩的高中生,女生不小心露出的肩带都能让他们脸红心跳上好久的稚嫩年纪。
那天是星期天,郑宴在班主任的委托下去规劝私自辍学的谢原回学校上课。
郑宴其实非常反感班长这个职位,浪费时间更耽误学习,偏偏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一致认为他最能胜任这个角色。
在郑宴的印象里,谢原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差生,坐在教室的角落,从不与班上的同学多说一句话,课堂上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也是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还经常迟到早退。谢原父亲早年外遇,卷走家里的所有存款跑了,生生逼疯了谢原的妈。这些年谢原一直跟疯疯癫癫的母亲相依为命,前不久,谢原的母亲失踪了,警察象征性的四处问问搜搜便不了了之,谢原的母亲再也没回来。谢原也再没来学校上过课。
郑宴对谢原的故事并没有多大感触,他自幼丧父,母亲是个人,从小就对他严格教育,独自一人辛苦把他抚育长大。他深知社会险恶和生存法则,明白世间有无数悲惨凄凉的生命等待,然而他并不打算做那个救赎者。他只需要按班主任的吩咐,找到谢原,把班主任的原话转达给他,然后转身走人。
谢原家周围的房子墙上都被红漆划上了大大的“拆”字,刺眼的红让郑宴很不舒服。他尽量避开脚边成堆的垃圾,按照门牌号挨个寻找谢原的家,却在经过菜场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谢原。
事实上他身上的衬衫在传统意义上已经不属于白□域了,上面沾满了不明粘液,颜色或红或黑,看上去像块染色布。他正在熟练的剥鱼鳞,准确的划开鱼腹,挖出内脏,用水冲洗,装进塑料袋,利落的递给旁边等着的女生,女生说了句什么,应该是夸赞的话,谢原弯起嘴角笑,他站在脏乱的菜场,浑身充满刺鼻的鱼腥味,却笑的像个纯洁无垢的小孩子。
年少的郑宴远远地看着,心底涌过奇异的暖意。
他头一次发现,谢原原来长得这么好看。
“不去上课,却跑这儿来卖鱼?”等顾客少一些后,郑宴才皱着眉走近他。
谢原眼神一黯,先前明亮的笑容仿佛从未在那张脸上出现过,立即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淡声道:“不然呢?你养我?”
班主任反复交代的话突然被忘到了九霄云外,郑宴注视着谢原漆黑的眸,沉声说:“跟我回学校上课。”
谢原猛地将杀鱼用的菜刀插到切菜板上,颤动着肩膀笑起来:“你觉得我还有上学的必要吗?”
“学费的事班主任说会帮你想办法。如果你没地方住,可以来我家。”郑宴上前攥住谢原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所以,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学校上课。”
郑宴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力震住了谢原,他呆愣片刻,才无奈的嗤笑:“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天,班长大人。”
然后是顺理成章的迅速接近。
谢原当然不会真的住进郑宴的家,但默默接受了郑宴的各种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