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一串宫灯亮了起来,一看便是颜太傅的排场,白离抬了抬眼皮,忽然一甩袖子,一阵阴风在院中刮起,人声立刻混乱起来,仆人护卫们手中提的灯灭了一大半,乌云卷上天空,将那些明朗的星星遮了个全数。
我倒要看看,谁算得出我的命‐‐白离转身回屋,只听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镇定自若地说道:&ldo;你们且先退出门外吧,不得对魔君无礼,我自行进去参拜便是。&rdo;
颜太傅倒是个很识趣的,只见他拎着一展灯,下了轿,亲自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在门口的金铃下拱手道:&ldo;下官颜甄,参见魔君。&rdo;
半掩的门扉&ldo;吱呀&rdo;一声打开,白离侧对着他坐着,桌子上只有一个仿如鬼火一样的小火苗亮着,映着满屋子群魔乱舞的影子和白离冷冰冰的侧脸,分外可怖。
颜甄却到底是个人才,脚步微微顿了顿,便再拜说道:&ldo;多谢魔君。&rdo;
随后胆大包天地抬脚便走了进去,径直坐在了白离对面。
方才晴空万里的院子里竟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丝凉意硬生生地透过窗子钻了进来。颜甄往外看了一眼,笑道:&ldo;魔君心思缜密,下官佩服。&rdo;
白离脸上含着点笑意看着他,说道:&ldo;哦?&rdo;
颜甄指着外面的雨丝说道:&ldo;这雨乃魔君所召,自然不是人间之水,若有人胆敢在外面偷听,想来结果不会太好。&rdo;
话音才落,只听一声压抑的惨叫响起,那人仿佛极痛苦,先还忍耐,慢慢便变了调子,最后竟如同生生被人扒皮抽筋一样,撕心裂肺起来。
白离端起茶杯,用茶杯盖指着外面问道:&ldo;怎么,颜太傅权倾朝野,还有人胆敢暗中监视你不成?&rdo;
颜甄无奈地笑了笑,说道:&ldo;是皇上的人。&rdo;
白离面露惊异,忽然明白了什么,挑挑眉,不再言声。
正这当,颜甄瞥见了他桌子上放着的水镜,目光在白离脸上扫了一番,随即恭敬有礼地说道:&ldo;下官早年在密宗修道练法的时候,也知道狐族的秘术之一,当时好奇,苦修良久,总算能施展一二。&rdo;
白离心里一动,抬头看着他。
只见颜甄双手将水镜捧到身前,说道:&ldo;听闻说魔君曾在狐族寄居,雕虫小技,还望魔君指点一二。&rdo;
言罢,他便伸手沾着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起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颜甄自然是个人,没有一点狐族血统,白离看着他描下的咒文,并不认识,心里便知道是密宗所用的特殊咒文,过了片刻,叫他也看出了些门道。
只见水镜上的水面轻轻波动了一下,白离一怔,随即在里面看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仅仅是一眼,他便心神巨震,本来便像是用尺子笔着的腰挺得更直了些,桌上的密宗咒文越来越多,那人影也变得清晰起来,竟是施无端。
他还……他还……
这个点钟,想来施无端是已经休息了,他侧着身,依然是缩成一团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兔子,脸颊和嘴唇几无血色,带着重伤初愈的憔悴。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轻地皱着,时常咳嗽两声。
白离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心里忽然想道:瘦了。
就在这时,兔子忽然抬起头来,仿佛透过水镜和他对视一样,白离忽然有种错觉,那双仿佛黑豆一样的眼里仿佛映着他的倒影一样,忽然一阵心悸。
于是他猛一挥手,桌上的水镜&ldo;呛啷&rdo;一声落在地上,施无端和兔子便都不见了。
&ldo;看他做什么?&rdo;白离皱起眉,冷冷地说道,&ldo;看见他便心烦。&rdo;
颜甄的袖子被沾湿了一大片,却一点也不惊慌,只说道:&ldo;下官听说魔君曾请出神弓,当胸射之,却不想这人这样命大,竟是险险地捡回一命,既然如此,下官有一计,可以将这叫魔君心烦不已之人除去,您瞧如何?&rdo;
白离不言语,只是意味不明地抬头看着他。
颜甄却并不在乎与他对视,说道:&ldo;顾怀阳实在为我普庆心腹大患,如今各方暴民具已经伏法,唯独此人诡计多端,韬光养晦多年,势力不小,心更不在小。若是如此,倒也不足为据,毕竟寻常刀剑,如何奈何得了教宗高人?只是这施无端不知怎么的,花言巧语地哄骗笼络了一大批散派无知的道友,替他卖命,大道相撞,道友相杀,这如何是好?&rdo;
白离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忍不住嗤笑一声。
颜甄丝毫不以为杵,显然脸皮虽然不如顾怀阳等人修炼千年,却也颇有道行,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道:&ldo;然而光有这些人,毕竟是乌合之众,下官想着,这个施无端才是他们那群人的核心,唉,不瞒魔君说,十年前,下官在玄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便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当时他逃出九鹿山动静颇大,只是下官那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竟错过了那么大好的时机‐‐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若能拿下他,想来顾怀阳便先失了一半的主心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