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暎一怔。
他神色沉寂下来,盯着她道:“我不信。”
陆曈默然。
“我不是傻子,你用这种理由敷衍我,太蹩脚。”
他欺身逼近,低头盯着她的眼睛,“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分明很动心。”
陆曈心头微动。
他是天之骄子,家世相貌都好,在人群簇拥中长大,她从第一次见到裴云暎就已明白,礼貌与温和是对方礼仪与教养,他骨子里骄傲不肯低头,已屡屡为她破例。
自己那些佯作的平静,骗不过这人。
人总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但她却无法容忍自己在这些诱人的“破例”中沉沦。
就算她明明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最怕亏欠人情的人,对所有人人情计较得清晰分明,但偏偏对他什么也没付出过。
欺骗、针锋、心安理得享受对方某个瞬间的温暖,又把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她本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自私,且冷漠。
“裴大人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陆曈冷冷开口。
“就因为裴大人年少有为、丰姿夺人,全天下人就该喜欢你?”
“就因为你高贵英俊,家世不凡,所以人人都会爱你?”
陆曈哂笑:“我不是太师府千金,裴大人别太高看了自己,也别太低看别人。”
灯火静静燃烧,一阵冷风从窗外吹来,一丝拂到人脸上,带出一丝寒凉。
年轻人面上笑意渐渐淡去,定定盯着她。
“既然如此,当初金显荣背后长舌议论我娘时,你为何替我出气?”
“只是寻常施针,殿帅不必想得太多。”
“枢密院严胥语出威胁时,你又为何搬出律法出头?”
“我怕殿帅连累于我。”
“乞巧楼上兰夜斗巧,你我曾一同赢过一把梳篦。”
陆曈:“那梳篦我已经扔了。”
他神色颤动一下。
“陆曈,”裴云暎逼近一步,不肯放过她般,慢慢地开口:“从头至尾,你真的坦坦荡荡,对我没有半点私心吗?”
陆曈握紧拳。
青年站在灯下,昏黄照亮他年轻而干净的脸,那双漆黑灿然的眼睛微光潋滟,幽如深潭。
恍然间,她宛如瞧见落梅峰梅花开的粲然嫣红,乌云在草地痛苦打滚,芸娘捧着药碗从草屋出来,对她“嘘”了一声。
“小十七。”
妇人弯了弯眸,认真对她叮嘱:“一定要藏好自己喜欢的东西哦。否则,就会和它一样。”
就会和它一样。
眼眶有点热,但陆曈只是抬起头,平静看着眼前人,道:“没有。”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