侉子,侉子,在当地人眼中,是一种很贬低别人的话,这导致在农村很多想学普通话,想说普通话的人,在老家,都不敢开口,就怕惹来别人的嘲笑,反倒是他们去外地打工,不论怎么说普通话,都不会有人嘲笑他们。
当然,他们不学着说普通话,在外地也无法与人沟通。
女记者笑着说:“是水埠镇的。”
女记者其实普通话也不标准,用的是吴城普通话,还是带有一些吴城特色口音。
吴城人讲话一般都用吴城话,这些人见他们用吴城普通话,还以为是市里来的,纷纷打听,他们是不是市里来的,又问他们是到哪里去。
很快,整个山涧乡的人,都知道临河大队有个女生,是这一届的吴城县县状元,在全国竞赛中,获得金奖,提前被京城大学录取的事了。
山涧乡,因为在更深的山里,又不像临河大队一样,跟前就是大河,可以通过船只,通往外面。
这个乡的人,因为地理位置等原因,比外面更封建、更封闭、更重男轻女。
就江柠所知道的,真是存在的,将刚出生的女婴,放入木盆中,通过山涧的水流,直接冲到下面去的,就有好几起,小时候他们就经常听说,谁谁家的谁谁谁,就是她妈妈在山涧里的木盆中捡的。
这不是后来大家开玩笑说,你是我充话费送的,一句玩笑话。
这时候说是从山涧里捡的,那就真是捡的。
给闺女取名,也都十分简单粗暴,招娣、带娣、盼娣、来娣、引娣、有娣。
江柠在小学的时候,班里没有见过这样的名字,却在进了初中之后,这些名字她不仅在班里听了个遍,居然还有重名的。
而能在初中的班级你,被她遇上的,都已经是对女孩子很好的家庭了,这里大部分女孩子,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上过,很多只念了个一二年级,就回家带弟弟妹妹去了。
计划生育?他们往大山里一躲,别说计生办的了,就是江柠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人,都找不到。
这个乡的人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是男娃考上大学,你听成女娃了?哪有女娃儿考大学的?”
“就是!女娃儿考大学做什么?考出来都二十多岁了,还怎么嫁人?二十多岁还没嫁人,以后还能嫁的出去?”
江柠他们已经开着车远去,车上的老师们都沉默着。
忽地,孙校长对江柠说:“江柠,等会儿到了你们大队,你就身披红花,我们在你后面上鞭炮,一路簇拥着你回去吧?”
原本以为江柠会拒绝的孙校长,却见江柠眉眼弯弯,欣然应允:“好的呀!”
车子都还没到江家村,只到临河大队的范围内,江柠他们一行人就下车了。
女记者和王老师两人,认真的将大红花给江柠戴上,用大红绸缎绑在胸前,摄影师也拍着,等大红花绑好后,摄影师连忙小跑着,跑到最前面,又打开摄像机。
江柠搀扶着江爷爷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孙校长,大小王主任,女记者,面包车司机,跑到路边点燃了烟花爆竹。
从丁家村,穿过施家村,终于到了江家村大房。
路上,全是被烟花爆竹声引出来,站到路边看热闹的人,他们就看着一个女孩子,身戴红花,走在最前,后面两个男人拉着一张巨大的横幅:【恭喜临河大队江家村江柠同学考上京城大学】
很多因为过年回家,闲着没事就聚集在赌桌上的年轻人们,听到热闹,也都纷纷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每个前来看热闹的人,都看到了这道横幅。
中途烟花爆竹不够,他们遇到施家村小店的时候,孙校长迈着长腿,买了一袋子回来,鞭炮和烟花像不要钱,一路走,一路放。
一直走到江家村下面的大队部这里,他们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大人小孩。
很多江家村的人都跑下来看热闹,大队部里面的大队书记他们,也从大队部出来,就看到被许许多多的人,簇拥在人群的最中央,身穿红绸大花的女孩,身后被两个主任拉着的横幅。
孙校长看到他们从大队部出来,气势像□□大佬一般,迈着长腿走到大队书记面前,对他握手说:“你好,你们是临河大队的干部吧?我是吴城一中的校长,我姓孙,我们是来恭贺我校学生江柠考上京城大学的事。对了。”
他松开大队书记的手,侧身向他介绍女记者:“这是来采访临河大队和江柠同学家人的吴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