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遭到诅咒,求死不能煎熬了整整一千年的不详煞神掠景死去的这一天,叶言学抱着内里早已腐朽的尸身,一步步走向了这片山脉的最深处。
他没有回过头。
曾经在得知掠景为他挖心的那刻,叶言学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被挖了出来,而此时,他不用抬手也知道,在这一副金玉的皮囊里长着的那颗心,已经不再跳动了。
他失去了任何知觉,恍惚明白了掠景在千年光阴里遭受不间断的摧残,最后导致的无知无觉竟然是这样一种无可言说的恸极。
他终于和她感同身受。
他笑了,布满全身的虚浮感让他几乎倒下。
但他没有。
他抱着他的发妻,他的掠景,他亏欠至深的人,他这一生到来的前因与后果,走到山心的最深处,用灵力破开最坚硬的外壳,拓出了一间墓室。
然后从囤积了无数罕物的珍宝囊里搜出了两个巨大的晶石原石,愣是用灵力将两块融合,造出了一个透明的棺椁。
他将掠景放进去,开始动灵保护她内部腐朽的肉身。
做了这么多,在这期间,叶言学始终一声未吭。
他就这样,将自己一同封锁在山心的死地,在棺椁边一言不发守了七个日夜。
第七天夜晚,他终于开口——“我很难过。”
叶言学以为头七这日能见到掠景的幽魂,就像澈风那样,但他真的没能等到她。
原来真如所有人所说,掠景的魂魄早已经散碎,被强困
在不灭的躯体里,死亡之后一无所有……
“我现在明白阿焱说的那句话代表着什么了……”他轻柔抚摸着掠景冰凉却依然柔软的脸庞,定定看着躺在琉璃石棺木里的她,眼睛朦胧又酸涩,什么都看不真切。
“原来连死亡都无法让你我重逢。”
“可我点过了无悲烛,生生世世都不能忘情,我会永远记得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永永远远,都是我的爱人。”
叶言学温言软语,动听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宫内有低低的回声。
亡者魂魄难觅,生者孤寂至极,再无解法。
他起身将山心彻底封死,然后踏进棺椁,在掠景身边躺了下去,手轻轻搭在掠景冰冷的尸体上,闭上眼睛,眼泪突然汹涌。
叶言学没想哭,事已至此他的一切奔溃都没有用,他知道,可是忍不住。
“你说过我现在不能任性,因为还有太多事没有做完,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受不了……”
“掠景……我难过得想死。活着竟然会有这样煎熬的感觉,你若一早知道……一定不忍我受这种折磨,会亲自手刃了我……”
“你一向纵我,怎么会容忍我独自面对这样的荒芜……”
“你不忍心的……掠景……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
在掠景亡故的第八天,叶言学躺在自己做好的法阵里,与棺木中的人相拥,陷入了一个漫长无期的深梦。
他用珍宝囊中收藏的
九头妖鸟的歌声做引,美梦诀为辅,前所未有地融合出一种新术法,为自己搭建了一个梦境——
里面装着他的平生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