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朝父亲示意,“父亲自去御前侍奉,不必担心女儿。”
到底是皇帝最大。
搬出“御前侍奉”的理由,想必谁也不敢再生事阻拦。
洛溦等父亲顺利走远了些,自己也屈膝告辞道:
”臣女不敢打扰诸位殿下游玩,就此请辞。“
对面乌泱泱的队伍里,除了长乐公主和齐王,还有二皇子肃王、四皇子鲁王、年纪最小的五皇子,以及张妙英等几个与皇室沾亲带故的贵女。
洛溦可不想招惹这些人物,行完礼,就打算麻利离开。
谁知齐王和肃王却在同一时间开了口——
“站住。”
“宋姑娘……”
萧元胤侧头看向肃王。
肃王年纪比萧元胤略长,业已成婚。他母妃的出身与相貌皆不算出众,并不受宠,肃王自己也自小多病,性情文弱安静,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存在感。
但他到底年长。
此时萧元胤也需礼让他先说。
肃王客气地笑了笑,望向洛溦:
“宋姑娘是若存表弟的未婚妻,与我等也沾亲,时逢佳节,既然已经遇到了,不如一起去游玩放灯可好?”
许是又怕她拒绝,又道,“此处几位表妹想要先去水榭下棋,刚好缺了一人,宋姑娘若肯赏光,恰能补了这个缺。”
一旁长乐顿时黑了脸,立刻就要说“缺谁也不会缺她!”
谁知肃王又已转头吩咐随从:“去给太史令带一下话,就说宋姑娘在我们这儿。他若有空,也请来同聚。”
长乐溢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若存哥哥要是来的话,最好不过!
刚好让这个不要脸的丫头亲眼瞧瞧,他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司天楼,天台。
沈逍手中竹笔轻蘸朱砂,在透出幽幽荧光的纸页上静静描绘,半晌,伸指压了压在页角,缓缓开口问道:
“没人起疑吗?”
不远处,御史周穆拢袖肃立,闻言摇了摇头。
“就算有疑,也是怀疑下官站了齐王。”
他继续道:“上次太史令破了万年县的案子,牵扯出万年县中郎将府,事后下官随即领御史台上奏,逼得圣上不得不诛杀万年县县尹马氏全族。若有心人非要深究,确实能瞧出一丝联系,但那马丰城到底是替王家办事的得力之人,明面上怎么看,都像是新党排除异己的动作。”
周穆顿了顿,”下官为防嫌疑,今日特意当众反驳了圣上对太史令的赏赐,言辞颇为不敬,之后才又提了渭山案,还望太史令勿怪。“
”无妨。“
沈逍淡然道,“下次可再说得难听一些。”
雨后的漫天星光之下,他长身玉立在观星案后,静静执笔而绘,宽袍大袖在夜风中翩飞鼓动,仙姿神彻。
身前的司天监观星案,由夜光石所制,能映出案上纸页中的笔划,却不妨碍执笔人同时观察夜空星宿。
此时那幽弱的荧光,投照在沈逍轮廓精致的侧颜上,柔和淡远,超然出尘。
周穆性情刚硬,是朝廷里出了名的黑面言官,但面对着眼前宛若月下神人的沈太史,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恭肃了起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书函,奉至案前,“太史令要下官去查的人,找到了其中一个。按照太史令的吩咐,没让人打扰,也没让郭酒娘的死讯传过去。”
沈逍颌首,示意周穆将书函放到观星案上,一面继续描绘着星图,一面道:
“九娘死前提的那些事,你暂且只当不知。”
想起什么,又道:“你上次举荐的那位画师,很好。若非他单听描述就绘出死者肖像,我未必能那么快就确定凶手,也未必能断定郭酒娘就是我幼时的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