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才不想帮周旌略,甚至巴不得他们被官府识破,立马抓起来?!
但想到阿兰,又不能真愿意官府把这里所有人都?捉去,扣上逆党罪名,否则就算是阿兰这样的女子,也多半难逃一死。
她迟疑着接过账册,看了会儿,发现?了问?题,问?周旌略:
“这几个数目,是你后来?自?己改的吧?”
周旌略“嗯”了声,“咱们这次就只?带了五十袋茶,有些数目对不上,我就自?己改了一下。”
洛溦指出?问?题:“记账的数值,不是这样写的。”
她让阿兰帮忙取来?纸笔,提笔写字,“但凡账目,为防被人更改数值,都?会把字体写得越繁越好。比如这里的‘十’,务必要写作‘拾’……”
一边解释,一边把其他的数值,也用?记账字体写了出?来?。
阿兰虽然识字不多,但也好奇地靠近过来?,旁边其他几个年轻人,见周大当家向人请教,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洛溦见自?己被这么多人围着,心中念头一闪,转向阿兰,对她道:
“记账并不难,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等哪天你离开了卧龙涧,在外面找到正经营生,还能派上用?场。”
周旌略听出?洛溦话里有话,微微眯起眼?,盯着她:
“啥意思啊?咱们现?在的营生,就不正经了?”
洛溦云淡风轻,继续写着字:
“正不正经,各人自?己心里有数。当然,像周大当家这把年纪,想要再改行,肯定不易。但像这里的这些年轻人,还有卧龙涧里那些不知事的孩子,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有弃暗投明的机会,学一技之长,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她之前听阿兰提到身世,也曾觉得若是顶着罪人之后的身份,想要完全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确实不易。
可?现?在发现?,周旌略明明就拿得出?毫无破绽的户籍证明,只?要他有心放人,为什么,就不能给这些人选择的机会?
周旌略被洛溦质问?,看了眼?阿兰,冷笑道:
“弃暗投明?我不妨告诉你,她若真离了卧龙涧,决计过不上安稳日子。在朝廷的眼?里,人就算换了身份,也换不掉父母给的骨血,照样是罪人!”
洛溦望向阿兰,见她立刻垂低了头,显然是因?为周旌略的话感到尴尬难受。
自?从知道了景辰的身世,洛溦尤甚厌恶这种?拿血脉说事的做法。这姓周的贼寇,搞不好就一直是用?这样的说辞,假托朝廷之口?,来?精神操控被他们带进卧龙涧的人,留在深山,给他们耕田犁地!
“人又没?办法选择谁是自?己父母,为什么要因?为父母的罪过而受责难?”
洛溦撂了笔,盯着周旌略,“不然照你这种?想法,谁人祖上没?有几个坏人,谁人血脉里没?有几分罪恶,那大家都?不要活了,就成?天坐着自?责自?虐好了!”
周旌略一直觉得洛溦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偶尔被自?己恫吓几句还瞧着挺委屈的,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凶悍怼人的一面。
“我是说朝廷……”
他正想据理反驳,一抬眼?却看见卫延不知何时进了厅,立在隔架前。
周旌略咽了声,麻利收起账册:
“行了,行了,天也黑了,大家赶紧各自?回屋睡觉,明早还要赶路!”
他看了眼?洛溦,又瞄了眼?她身后,咳了声,“你们也听店家说了,最近风声紧,官军入夜了都?有可?能进来?查人。你们各自?谨记现?在的身份,别露出?破绽了,记住了!”
桌案旁的部?属皆应声领命。
洛溦听到“睡觉”二字,先前怼人的气势一下子荡然无存。见众人皆收拾东西回屋,她拉了下阿兰: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阿兰迟疑道:“可?我刚才帮你放行李,看你跟卫公子的那间屋里就一张床,也没?有下人的隔间,我们……总不能让卫公子出?去吧?”
洛溦正欲再言,周旌略却已经把阿兰给拉了起来?,“赶紧回屋,别磨磨唧唧的!之前不是给你安排过,住在李壮他们旁边,遇到什么事也能及时带你撤。”
一边说着,一边就拽着阿兰走了。
洛溦呆在案边,望着一下子空荡起来?的花厅,脑子里有些懵懵然的,缓缓站起身,扭过头,竟见卫延就站在自?己身后。
她不觉心跳一快,警觉道:“你……你在这儿干嘛?”
卫延依旧带着斗笠,晦暗难辨的目光扫过洛溦,随即转身:
“我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