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问端详他半晌:“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
陈子轻面不改色:“没有。”
庄老看着他苍白的脸:“没有啊。”
陈子轻毫不遮掩自己的抵触和憎恶:“能出去吗,我累了。”
庄老伤感道:“你还怪爷爷逼你做出那个选择,帮你踢掉那部分东西。”
陈子轻没出声,他不想辩论,也不想再说话了,出个气都吃力。
“惘云,要顾大局,可以一时糊涂,却不能一世糊涂。”庄老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爷爷不唠叨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愉快等你好了再发泄,一切都以你的身体为主,心事别堵着,容易堵出心伤。”
见孙子一言不发,跟没听到一样,老人背着手走出房间,他带上房门,苍老风干的脸上晦暗不明。
陈子轻把自己关在房里度过了夏天,天气转凉后他才踏出那片空间,他这副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更差了,受个凉都吃不消,病怏怏的没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权势这东西,没有的时候觉得它无所不能,拥有了,就要越抓越多,即便自身不想,周围人和事也会按着你的头让你去争。
手握足够多的权力,才会拿到绝对的决策权,只有一点点是远远不够的。
陈子轻经历过惨痛的教训,依然无法咬死老人抛的钩子,改变性情去做一头被利益填充的怪物,他坐在石头上迎接日落黄昏,肩上一沉,庄矣拿着外衣给他披上。
庄矣温声:“少爷,这里风大,您待久了会头疼。”
陈子轻两个胳膊的手肘撑着腿部,他双手托腮,安静地看着天边火烧云。
()那云的色彩徒然就加重加深,像血一样红,然后就真的转变成了血,它们凝成一张脸,一具身体,他被吊在阳台外,身上哪儿都在滴血。
浓重刺鼻的血腥冲进陈子轻的鼻息,他猝不及防,煞白着脸干呕。
“少爷!”庄矣关切紧张的声音响起。
陈子轻拨开他伸过来想要扶自己的手:“别管我!”
“好,我不管您,您坐稳点,别摔了。”
庄矣僵着脸垂手而立,耳朵捕捉到了风送给他的自言自语。
“我开枪杀了他。”
“所以他不来找我,一定是这样,他恨我,到现在都还没原谅我。”
……
“是他让我开枪的啊,他让的,他怎么能怪我。”
……
“子弹正中他的心口,为什么没有打偏,他应该带着那个血窟窿来找我,站在我床边,躺在我身边,他怎么还不来呢。”
过了会,又有一声自语,更小更轻。
“我……我想你了。”
庄矣眼下暗沉,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背对他的这个人还没走出来。
周今休好本事。
庄矣不清楚这人杀死周今休的缘由,查不到,只约莫猜测周今休是庄老的人,他哪件事上没做好,或者是单纯的不该作为庄家家主感情寄存方存在,要被抹去。
于是庄老做局,让家主亲自动手,既是强权的压制,也是一次警告。家主可以有床伴情人,却唯独不能对谁动情,包括婚姻的选项都要权衡利弊。
周今休死因背后的那份殊荣,我也想有。庄矣捏紧手指骨骼,无比嫉妒地想。
陈子轻挑了个黄道吉日去周今休的公寓,他凭记忆按密码锁,没打开。
周今休换密码了啊?
陈子轻出神地站在大门口,那他岂不是进不去了,他抬手就拍在门上,门疼不疼他不清楚,他的手反正很疼。
“换的什么密码,怎么都不告诉我。”陈子轻嘀嘀咕咕,“就这么喜欢我的啊?连家里的密码都不让我知道。”
不讲理的埋怨完毕,陈子轻尝试着按其他数字。他潜意识里认定周今休是个浪漫的人,会制造小惊喜,不会遗漏可能引起他情绪起伏的小细节。
“滴——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