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粒连山东帮都能拿下,秦远山奇了:“不熟,就去混熟,对你很难吗?”
唐粒难为情:“不好混,他不是您这样的性格。”
秦远山居心叵测,老陈说:“粒子没和秦岭恋爱,这合同你收回去吧。要是你自己有非分之想,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秦远山无奈:“公司的骨干成员,我都给过好处,唐粒年纪太轻,所以想交给你们代持,我真没别的意思。”
拿人手软,老张坚决不接受:“粒子给你当秘书没多久,你给她这么大的好处,难不成她有天纵之才?我倒是愿意信,但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你还是没说实话。”
养父们是市井中人,有着小市民的狡黠,但和唐粒是真心相护,秦远山长叹,再不推心置腹不行了:“要是我有机会活到你们的年纪,也会和你们一样护犊子。”
老陈是三个养父里最年轻的一个,但也有49岁了,比秦远山年长一点,悚然一惊:“你……”
去年底,秦远山在国外考察时,突发腹痛胸闷,就医时被确诊患有胰腺癌。今年五月份,他因心前区压榨性疼痛去复查,医生判断是病情恶化影响到各个器官,包括心脏。
胰腺癌有癌王之称,一发现就是晚期,还发展迅速,手术难度也大,大多数患者挺不过两年。秦远山心知行将就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秦岭。
秦远山平时吃的维生素,其实是抗癌药物吧。唐粒望着他发黄的气色,哭了。以前只道是他为公司殚精竭虑,却不知他罹患癌症,命不久长了。
老陈和老张听了也不好受,老陈明白秦远山托孤的意图:“我们都很喜欢秦岭那小子,你就放心吧,以后他碰到麻烦,一句话的事,你不用送工厂。”
秦岭的母亲去世得早,祖辈年事已高,没有照顾他的心力,齐玫虽然是他的姨妈,但秦远山和她交恶在即,想必连江岸都不会把秦岭当亲人,当父亲的不希望秦岭以后在这世上举目无亲。
秦岭性格乖张,但和三个养父都投缘,秦远山恳求他们成全他:“都说施恩不图报,我没那么无私,就想着你们能看着他一点。”
老张说:“我们也不晓得粒子和秦岭能不能走到一起,但秦岭那孩子很不错,我们自愿照应他,送工厂就没必要了。”
秦远山很坚持:“萧何月下追韩信,是让刘邦拜韩信当大将的,礼不可废。”
养父们拿好处,秦远山会更安心些,唐粒帮着劝老张和老陈:“秦岭没准是个败家的,你们把工厂经营好了,好歹能给他托托底。”
秦远山对秦岭做了安排,他是诚心送出工厂,坦陈自从知道唐粒和三个养父的关系,就有心托孤了。养父们各自都有负担,日子过得不宽裕,却合力把孤女拉扯成人,还养得这样善良真挚,秦岭有他们照拂,他能含笑九泉了。
唐粒又哭了,老陈也很伤感,承诺道:“我们一定会拦着秦岭别乱投资,尽全力让他过得无忧无虑。”
秦远山的钱财大多投到公司里了,个人资产不算多。秦岭刚出生时,他立了信托基金,确保秦岭以后每个月拿到“零花钱”,但无法一次性取出,免得挥霍一空。
这个基金将在秦远山去世后开始执行,唐粒听了问:“公司交给江岸吗?”
秦远山说:“回去处理了他母亲,我再跟他谈谈。”
秦远山属意江岸,但江岸对母亲的行为是否知情,得打个问号,老张有些不安:“万一你的位置不归江岸坐,他很可能会报复秦岭,我们是不是得给他请保镖?你那几个助理里,有保镖吗?”
秦远山的助理里有两人是退役特种兵出身,但他更信任唐粒和养父们:“你们看着办。”
老陈另有主张:“江岸是你的接班人,才干上不错吧?你把公司交给他,每年给秦岭分红,他肯定愿意,也没理由对付秦岭了。”
秦远山白手起家二十多年,华夏集团是他毕生心血,他舍不得把它交到跟齐玫是一丘之貉的人手上,山东帮说过,齐玫涉足博。彩业,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他点头道:“只要我确定他没问题。”
老张把老陈拉到一边嘀咕,秦远山把最大的隐秘和盘托出,是慎重考虑过了,他们也慎重接下工厂。孱弱的人无力自保,更妄论保护他人,把工厂做好,财力和实力都强大起来,才能跟秦岭一起扛风险。
双方达成共识,老陈和老张为误会秦远山看上唐粒道歉,秦远山眼中含泪:“我是看上你们这一家人了。”
秦远山的病情只有私人医生知道,如今加上唐粒和养父们,但秦岭一无所知,秦远山不准备跟他说。父子俩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远远好过让秦岭得知噩耗,此后每天都生活在煎熬里。
唐粒难受得哭了:“可将来您……您不在了,他会后悔没对您好一点。”
秦远山觉得秦岭就是嘴巴上不饶人,其实很乖,在家待的时间很多,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秦远山不出差每天都能看到他,他知足了。
两个养父请教工厂经营,如何聘请职业经理人等问题,唐粒脑子里蓦然闪过许多零碎的场景,关于父母,关于三个养父,也关于昨天在月夜里喝酒。那么好的氛围里,谁人唱起了惨丽的劝子歌,秦远山轻声地唱和,他的儿子却没能听到。
红花荞麦在风中摇曳,北方冷了。天大地大,世上一片苍茫,唐粒泪如雨下,有人教导她,善待她,天却不假年。想这人生终究残忍,这个地方可能终生不复回,她摘了一捧野花,在酒店休整一夜,一行乘早班机回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