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太熟悉了,夜温言当时就站住脚。汤氏见状赶紧道:“打从她回了蒋家就没有一日消停过,总想着在蒋家摆家主的谱,可是谁能听她的呢!四姑娘,咱们还是先到住处去安顿下来吧,外头雨大,连烛灯都点不着,再耽搁下去天就更黑了。”
夜温言没听她的,非但没先去住处,甚至又往那小院子跟前走了几步,很快就听到有丫鬟的声音传了来:“老太太,我们再不是东西,至少也比你强不是?你是什么?是被夫家休回娘家来的,是娘家的耻辱,怎么还好意思说这里是你的家?你要真把这里当家,就该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好,就该好好在京城做你的夜老夫人,而不是被人家扫地出门。挺大岁数的人了,居然还能被休,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这也就是我们家老爷心善,还念着你们姐弟的情分,这才让你继续在娘家住着。要不然就你这种身份,就该送到庙里去自生自灭。”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这种人就该被送到庙里去,而不是住回蒋家天天给蒋家人添堵。你这种人简直就是丧门星,打从你回来,蒋家就没过一天好日子,连秀山县都跟着倒霉。现在外头每天都在死人,所有死去的人都会被扔到蒋府门口,老爷吓得一病不起,家里上上下下都活在恐惧当中,这些都是你带来的霉运。老太太,该不会是你的仇人来寻仇吧?”
这丫鬟的话倒是也让夜温言合计了一会儿,会不会真的是老太太的仇人?秀山县出事似乎真的就是老太太回来之后才开始的,而且从抛尸在蒋府门前这个事来说,很有可能真的跟老太太有关系。可老太太得罪了什么人要让整个秀山县跟着陪葬?她在京城最大的仇家,应该就是她吧?特么的这事儿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栽赃她?
很显然师离渊也想到了这一点,正向她看过来。夜温言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清楚。
“我们走吧!”她跟汤氏说了一句,然后抬步就要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可还不等走两步,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很急。
她回头去看,就见一个穿着蓑衣的男人正快步往这边走,到了他们跟前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看到汤氏就赶紧行礼:“原来是老夫人,老奴听说这边又在闹腾,过来看看。”
汤氏点点头,“嗯,你去看看吧,别让她一天到晚大呼小叫的。天已经黑了,再这么闹腾容易把贼招来,她想死我们还不想死呢!让她赶紧闭嘴,要是再不闭嘴就绑了扔出府去。”
“老奴明白,请老夫人放心,一定处理好。”那人说完话,又行了个礼,还看了夜温言他们一眼,然后匆匆进了院子。
他进去时,夜老夫人正拽着跟她对骂的丫鬟往外走,那丫鬟被她抓住头发很是狼狈,但嘴里还是在不依不饶地叫骂着:“一个被休回娘家的老太太,你也就能在下人面前逞能,见了我们蒋家的老夫人不还是要低声下气地讨好吗?还以为京城里的人物有多大肚量,没想到竟是你这种德行的,也怪不得夜家要把你给休了,你这种老货谁家要了谁家没脸。”
“啪!”夜老夫人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还想再继续打,扬起来的手却被刚进院儿的那个男人给握住。然后就听那男人厉喝道——“够了!住手!”
夜老夫人扭头看他,“一个管家,也是奴才,竟敢教训我?”
夜温言这才知道,原来那人是蒋府的管家。汤氏也正在同她说:“这些日子让外头杀人的事给闹的,家里病的病怕的怕,你舅爷爷都在榻上躺了好些天了,里里外外都是管家操持着。唉,我是懒得去管蒋秀了,今日她要是连管家一起骂,那真的就只能把她扔出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试探地问夜温言:“你们是真的不要她了吗?还会不会管她?四姑娘,要是你们只想给她点教训,以后还要接回京城的,那我可就不能下手太狠了。”
夜温言摆摆手,“随便你怎么处置,这人我们夜家肯定是不要了。但也别扔出去太快,先留些日子,看看再说。”她无意搭理汤氏,因为小院儿里这会儿也正热闹呢。
那管家教训完了夜老夫人之后,又去教训那个丫鬟,他说:“再不好的主子也是主子,你一个做奴才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踩到主子头上。这话我跟你说过许多遍了,但你不听,一次又一次的与主子吵架,今日无论如何我也再容不得你,你这样的丫鬟会给蒋家惹出祸来的。”
“管家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处置我?为什么要处置我?又不是我一个人对她这个态度,老爷和老夫人也不想养着她啊!她本来就是蒋家的祸害,是她给秀山县带来了灾祸。”
“那也轮不到我们做奴才的来说。”管家示意夜老夫人松开抓着头发的手,然后再同她说,“自己去领罚,要让我知道你没去领,我立即将你扔出府门自生自灭。”他说到这里,状似不经意地往院子外头撇了一眼,然后就又道,“没见识的东西,你懂什么。这种时候自然是家里人越多越好,这样就算外头的恶魔一个一个杀,我们也多了晚死一天的机会。她住下来就是给我们挡灾的,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家里少一个人。”
丫鬟很怕管家,一听说要把她扔出府门,当时就吓得白了脸色。又听管家说要多留人在家里挡灾,便觉得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万一今晚本该这老太太死,结果人不在府里,就轮到她死了呢?她可不能死,她还是去领罚的好。
丫鬟冒着大雨连滚带爬地跑了,那管家又训斥起了夜老夫人。夜老夫人这次倒是没再闹,被说了几句也没反驳,认命地回了屋。但回屋之前还是跟管家说:“我饿了,给我正经的晚膳,不要总是用稀粥和咸菜来对付我,那是早上吃的东西,晚上就该准备正经的菜肴。”
管家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甚至还用力地推了她一把,把人推进屋后就关了门。
汤氏也冷哼了一声,说:“四姑娘你看,谁都烦她,我们让她留在家里也实在是很仁慈了。她要是再这么闹腾下去,怕是蒋家真的留不了她。”
夜温言没搭她这茬儿,只抬抬唇角转身走了。但在心里却把那位蒋府的管家给记了下来,因为她眼尖,刚刚老太太被推进屋时踉跄了一下,那管家下意识地上前去扶,扶的时候握了一把老太太的手。虽然就只握了一下,还是在天黑下雨时,却还是被她给瞧见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一处院子。这院子挺大的,院儿里假山流水都有,装饰得十分用心。汤氏说:“这是府中待客最好的一处院子,有正房两间厢房两间,你们想怎么住都行。当然,最好都住正房,因为下雨,厢房太潮了。一会儿下人会送饭菜过来,你们吃了饭菜就赶紧歇了,今儿太晚,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天亮了再找机会说。四姑娘也别挑我,实在是最近县里不太平,说实话,我现在心里都慌得很,就怕一会儿走回去的路上再叫人给杀了。”
“有那么可怕吗?”封昭莲先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她抓着汤氏问,“你再给我们讲讲杀人的事呗!还有,杀完的人为什么要扔到蒋府门口啊?凶手是蒋家的仇人吗?还是说你们蒋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人家扔过来就是想吓死你们?”
汤氏听了这话明显有些生气,但无奈封昭莲是跟着夜温言一起来的,她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但说出来的话就没什么好气了——“我们一介平民,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姑娘你可不要乱说话,这种话胡乱说出去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哟,这是蒋家要告我?”封昭莲都气乐了,“你信不信我到了官府也敢这么说?从小到大还没听说谁要去官府告小爷呢,今儿打你这里听说了也算新鲜。行了老婆子,赶紧回去吧,你不说的事我们可以问别人,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杀人的事真跟蒋家有关系,你可别怪我们大义灭亲,把你们一家子都给送到官府去。行了,赶紧走!”
封昭莲挥手赶人,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汤氏很想说这里是我家,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没资格赶,但再看看夜温言看着说话这姑娘笑意盈盈的样子,她就愈发的没底气。
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直到走出院子才发现刚才雨太大,还有风,油纸伞被吹出一个洞,这会儿已经挡不了雨了。她气得只能撒开腿跑,越跑越心慌。
屋里,封昭莲说:“阿言,你的暗卫呢?不是说这边有一个,还提前骑马过来一个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