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和常乐公主从桃林中折了几枝桃花回来便见一群姑娘们围坐一圈在玩蝶几图。
蝶几图乃是前朝庄乐公子所创,其后数百年经过后人的发展,到如今已是老少皆宜。最是适宜好友相聚时玩。
被围在最中间的女子赫然就是刘凝,她今日着湖蓝重莲绫描银月华裙,梳凌云髻,腰身挺得笔直,身段纤细玲珑,坐在人群中间甚是打眼。
她凝眉稍作思忖,手上不断动作,黑漆牙雕小几上的蝶几图便又换作另一个样子,千变万化,叫人叹为观止。
“我从前只知道郡主擅长书画,诗赋也是一绝,没想到郡主竟然连蝶几图也要的这样好!”一旁围观的一位圆脸少女不无讨好地感叹,“郡主可真是聪慧灵巧!”
她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连声附和,刘凝看似全神贯注地玩着手上的蝶几图,实则将她们的艳羡尽皆收入耳中,她自矜地扬起下巴,正要开口便听那连片啧啧声中突然响起一道不屑地轻嗤声。
“这有什么的?”
见众人看她,常乐公主撇撇嘴,不以为然道:“阮蓁会的花样比她多多了!”
常乐公主从小就与刘凝不对头,过了这么些年二人都已长大许多,可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些许和缓,反倒越来越看不惯对方。
阮蓁一时阻拦不及,她的话便脱口而出,她皱了皱眉,没说话。
“哦?”刘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阮蓁,挑眉道:“她说你会的比我的,你来。”
说罢当真起身让开位子。
常乐公主这才发觉自己又为了逞一时口快把阮蓁拖下了水,可这时候如果退缩,岂不是会落下口实?她懊恼地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天性使然,阮蓁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什么,可现下……
她抿了抿嘴,也不同刘凝客气,占了她的位子,低头慢慢地摆弄起小几上的蝶几图。刘凝玩的时候尚且需要时不时停下思忖一番,她却好似全然不需要思考,不多时已换了不下十种花样,且每一种都是众人见所未见的。
“阮家妹妹好生厉害!”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夸赞着刘凝的圆脸少女禁不住赞叹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小心地看着刘凝。
说话的功夫,阮蓁的手又动了动,不过寥寥几下,便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她这几年在家中养病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钻研蝶几图,若要当真论起来,在坐的众人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可她并不欲张扬,故意将一张图放错了地方,顿了顿,佯作思路穷尽,起身。
刘凝的脸色在这不足一盏茶的时间里几度变换,直到阮蓁站起身,她才咬牙克制住自己,扯出一抹笑,道:“阮家妹妹果然聪敏,想来是在家中花了大功夫的……”
下一瞬却是话锋一转,“可惜姐姐素日里还要忙着随西席先生学习琴棋书画,空不出多少功夫来玩这些小玩意儿……可比不得妹妹,有的是闲暇。”
她这话的意思好似是阮蓁不学无术,只知道玩这些讨巧的东西。常乐公主听不得她这样说话,尤其说的还是阮蓁,她怒冲冲地正欲开口,却被阮蓁悄悄扯住袖子。
刚才她一时口快已经害了阮蓁,自然不能再蠢一次,便压下心头的怒意,默默站到一边。
听了刘凝已有所指的话,阮蓁也不恼,顺着她的话道:“若论学问,我自然是比不上郡主的,阿娘总训诫我,要我学学郡主。”
她抿嘴软软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我长到郡主这般大的时候也能如此就好了!”
经她一说,一众姑娘们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笑得绵绵软软的小姑娘如今不过十一岁,比刘凝小了足足五岁。可刘凝方才竟当真与这个小姑娘较真,为的还是个蝶几图!
一时间众人瞧着刘凝的眼神都变了。
刘凝看着阮蓁,她噙着笑意看着她,无辜又天真,她一噎,竟接不上话来。
“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文安郡主何必认真。”太子妃早站在一侧看了许久,见刘凝面露恼怒,便站出来开口。
“太子妃。”众人这才发觉太子妃竟也到了,慌忙见礼。
太子妃陈湘乃是抚远大将军的嫡长女,去岁抚远大将军回京述职,把她也带了回来,原意是想着在邺城为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不想没过多久霍皇后便看中她端方淑良,做主为太子聘了她为正妻。她也没让霍皇后失望,把东宫上下打点的服服帖帖不说,对太子更是无微不至,事必躬亲。
“我从前总听太子提起你,说老太君的小孙女儿囡囡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陈湘牵着阮蓁的手,亲昵道:“今日见了才知太子所说不假!”
自太子大婚,常乐公主便时常在阮蓁面前念叨,说什么四哥有了娘子就不要妹妹了云云,是以她对这位只在太子之日遥遥见过一面的太子妃并不陌生。闻言仰着小脸儿对她浅浅一笑。
陈湘摸了摸她的的头,牵着她回身道:“花厅已备好宴席,大家随我来。”
言讫,牵着阮蓁与常乐公主一同在前面走着,众人落后几步跟着,常乐公主左右瞧了瞧,促狭地对她道:“四嫂,四哥舍得让你出来了?”
月前陈湘被查出已怀有一月身孕,太子便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珍宝,生怕她磕着碰着,甚至还跟常乐公主“约法三章”,可真真是把人捧进了手心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