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晚眼睛热着,看见一张张欢呼喜悦的脸,是他手下的将士,他们是真心敬仰他,追随他,这情绪仿佛能传染,眼下她也想喊,想叫,想要奔向他,拥抱他。
高台之上,桓宣的目光越过重重人海,落在傅云晚身上。她仰着头,柔婉的眉眼飞扬着,明媚的笑容。她在为他高兴呢,而他所有的荣光,今后也都是她的。
迈步向她走去,余光瞥见山巅上苍灰色的狼烟,报马几乎是同时飞驰而来:“大将军,柔然偷袭武川、抚冥!”
桓宣抬眼,天际处狼烟滚滚,沃野、抚冥、武川几镇都有,那边都有敌情,不远处又有报马奔来:“大将军,关外有敌骑来袭!”
怀朔也有。柔然必是知道他今日接旨,六镇主将大多都
会聚在怀朔庆贺,想趁着镇中防守空虚,攻他一个冷不防。振臂甩下身上衣袍,露出内里的玄色铠甲,桓宣高呼一声:“迎敌!”
号角吹起,金鼓敲响,他翻身上马,率先冲了出去,傅云晚被侍卫护着退在边上,一颗心高高悬着,看见原本围在台下的众将瞬间全副披挂,领着人马分头散开,人数虽多,情况虽急,却是一点也不曾乱,边上谢旃走过来,低声说道:“不要担心。”
傅云晚抬眼,谢旃回头,不远处桓宣也正回头往这边来:“弃奴应该早有准备。”
方才他留神看过,六镇将帅来的都是副职,主将并不在,桓宣应该早就料到柔然会偷袭,提前做好了安排。况且方才那些将士公服底下都是全幅盔甲,行动时秩序井然,已然印证了他的猜测。
马蹄声一霎时到了近前,桓宣在马背上弯腰向着傅云晚:“绥绥别怕。”
他向她笑着,飞扬的眉眼:“一切有我。”
傅云晚仰头看他。她已经不怕了,有他在,她从来心里都是安稳:“你小心些。”
“我知道。”桓宣拨马回头,“护送夫人回府!”
侍卫们护卫着向将军府撤退,谢旃沉默地跟着,看见傅云晚满怀担忧的脸庞。她一双眼始终望着桓宣离开的方向,她方才听见夫人二字,丝毫不曾窘迫。
今天早上他再次看见他们那样亲密,她的心,已经全然偏向桓宣了。可是他,又该怎么办。
耳边又再响起那被打断的一声“好”字,若她是真心想要嫁他,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完全改了主意?除非。
除非她那时候,只是糊里糊涂答应了他。那么眼下,她也是糊里糊涂,还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谢旃想不出,耳边鼓声激越,关上的战斗开始了。
傅云晚回到将军府中,这里离关门不远,外面的杀声隐隐约约总能听见,让人片刻也不能安宁。桓宣必定能够取胜,他那样厉害,绝不会让柔然人得逞,可刀剑无眼,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
不敢再想,悬着一颗心登上月台,这里是府中最高的地方,能望见关门处的情形。扶着栏杆探着身子极力眺望,隐约看见城楼上无数人影晃动,战况正在激烈处,太远了,看不清桓宣是不是在里面。身后有脚步声,谢旃跟了上来:“小心些,不要把身体探出去。”
他扶着她退后几步:“栏杆虽然结实,到底只是钉在上面,容易有闪失,以后万不可这么大胆了。”
傅云晚点着头,一双眼不由自主又向关门处望着:“二兄,大兄他应该很快能得胜吧?”
“是。”听见谢旃低缓的语声。“他一向战无不胜。绥绥。”
傅云晚回头,他欲言又止:“你跟弃奴……”
你跟弃奴,可已有了约定。想问又不敢问,若是问了,若是她肯定了,那么从此,他就再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一霎时千回百转,月台下侍卫飞奔而来,高声说道:“夫人,大将军已击退敌军!”
傅云晚欢呼一声,方才谢旃的问霎时全都忘掉了,提着裙子飞快地往下跑。敌军击退,桓宣就要回来了吧,她得去接他。
谢旃走出两步又停住。她没有回答,但方才的举动,已经是最明确的回答。
台下马蹄声急,桓宣飞马奔进来:“绥绥!”
傅云晚飞奔着,睁大眼睛仔细看他。他脸上没有伤,身上也是,让:“大兄!”
桓宣飞身下马,一把搂她进怀里:“柔然逃走,我得出关追击,可能需要几天才能回来。”
此次柔然倾巢出动,他设下埋伏只等收网,六镇兵马调动大半,这最后的剿灭之役,他必须亲自出马。
傅云晚心里一紧,许多不舍,握紧了他的手:“好,你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乖绥绥。”桓宣在她唇上一吻,目光越过她,看向身后走来的谢旃,“佛奴。”
谢旃抬头,他一双漆黑的眼紧紧盯着他,神色肃然:“我把她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傅云晚吃了一惊,回头,谢旃低垂眉眼,许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