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统领,你消消气,别总大喊大叫。”小皇帝的声音响起,态度还十分耐心,“我们是来避雪的,一会儿就走,就不要打扰到其他香客了。”
他刚走到大殿外头的石阶上,注意力全在杨统领身上,因而并未注意到殿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杨统领却很不服气:“可是陛下,这人对您不敬——”
秦昭轻轻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小案上,杯底触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音恰好打断了杨统领的话。
秦昭起身,朝外走了半步。就是这半步,终于让小皇帝注意到了这位穿着质朴,浑身刺鼻草药味的男人。
只看了一眼,祁瑄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去。
在当今圣上的注视下,秦昭掀起衣摆,笔直地朝他跪了下去——
“草民参见陛下。”
秦昭声音清亮,话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着,很轻,却仿佛带着无穷深意。
小皇帝没有回应。
他脸色煞白,紧紧盯着面前男人的身影,嘴唇动了动,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秦昭也没有再说话。他就这么低着头,静静跪在小皇帝面前,静静等待着。
殿前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紧随着圣上而来的文臣们跟着走到了殿前。
他们是在距离这寺庙不远处的一个山谷中遭遇的风雪。突如其来的风雪将前路阻隔,前往祖庙的车队被迫从中截断。大部分车队乃至太后的凤辇都已顺利通过了那个山谷,被剩下的,除了当今圣上和贴身护卫外,只有几名走在队伍最后文臣。
如今,被剩下的那些人里,大部分都在山谷中清理路障,只有杨统领护送圣上和几位大人来这寺庙中避雪。
邓天佑走在文臣中间,一眼就认出了跪在圣上面前的秦昭。
这……这是在闹哪一出?
他是眼花了吗?
邓天佑为了这次祭祖大典的计划也是辗转反侧了多日,每日都在推演各中可能发生的情形。在茶铺失败,又路遇风雪之后,他心头其实已经凉了大半,觉得此番计划多半要落空。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只是来避个雪,都能歪打正着让圣上和王爷遇见?
莫说是他们事先不敢这么计划,恐怕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邓天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在眼下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摄政王已经足足六年没有在京中出现过,当年与摄政王走得近的那批朝臣也早已调任的调任,处死的处死,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邓天佑和圣上认得出这张脸。
可小皇帝仿佛已经忘记了还有个邓天佑在场,他深深吸了口气,抬步欲往前走,却因为腿软险些从石阶上滚下去。
杨统领眼疾手快,闪身出去扶稳了他。
“朕没事……没事……”小皇帝声音嘶哑,闭了闭眼,低声道:“朕就是乏了,住持带朕去客舍吧。”
他没有再看秦昭,甚至也没有进入大殿,直接绕过大殿往内院走去了。
接进正午时分,山里的风雪终于小了些。
秦昭穿过寺庙回廊,来到把守森严的内院,刚走到院外就被人拦了下来。
还是方才那位杨统领。
“怎么又是你?”杨统领不悦地问,“圣上在里面休息,你在这儿做什么?”
秦昭道:“草民想求见圣上。”
“圣上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杨统领很不耐烦,“快滚,否则我便将你当刺客拿下!”
秦昭不紧不慢:“烦请你转告一声,在下乃今年江陵府解元秦昭,略懂医术。听闻圣上重病数月,愿为圣上诊治。”
杨统领根本没怎么听他说话,摆手道:“圣上谁也不会见,滚!”
他话音刚落,正对院外的那间主屋忽然房门打开,一名侍婢走出来:“杨统领,圣上说请这位先生进屋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