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心点了点头,随即道:“确实,不过你应该没有这个烦恼。”
对大乘期修士而言,千里之行不过转瞬即至,想见谁不能去见?
宋从心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句,谁知阿拆竟突然捂嘴偷笑了一声,笑得宋从心有些莫名。
她偏头望向明月楼主,却见青年唇角笑容不变,手下却是精准无比地拧住了小徒弟的脸颊肉,拧出一串咿唔咿唔噫。
宋从心看不懂这对师徒的互动,只能归咎于他们感情甚笃,想到阿拆已经引气入体,便连忙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
上次天景雅集中见面匆忙,阿拆也并未踏上仙途,所以宋从心只赠予了自己的信物。这次逮着机会,宋从心便掏出了自己提前备好的新手大礼包。
“谢谢姐姐,阿拆很喜欢。”眉眼乖巧的男孩甜滋滋地笑着,看上去很是惹人怜爱。虽然宋从心和明月楼主平辈相交,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喊“姐姐”,但他人乖嘴甜,宋从心想着这可能是小孩的喜好,便也随他去了。
“拂雪最近应该很忙?”明月楼主已经不耐烦小徒弟在自己身边添堵了。甫一踏入太虚宫,他便将小徒弟往外一推,用肢体语言表达了“你自个儿玩去吧”的意思。
赶走小徒弟后,明月楼主的目光掠过待客厅望向内室堆积如山的文书案宗,心思玲珑的他也不难猜出友人最近定是忙得脚不沾地。
“嗯,各大司部还未彻底稳定下来,宗门内长老在交接各项事务,不独我一人忙碌。”宋从心解释了一句。既然提前到来的人是明月楼主,外头空荡荡的待客厅内招待有人便有些不大合适。宋从心将人带进了内殿的茶室,命偃偶烹茶煮水,自己则收拾起桌案上的文书:“抱歉,文书还未整理,有些乱。”
“你我之间何必在意这些。”明月楼主轻笑,他走至桌边准备帮忙收拾,眼角的余光却恰好落在了一副摊开的画像上。
“这是……?”明月楼主拾起那卷画像,举高细看。
“是我择捡的奉剑者。”宋从心瞥了一眼,没有太过在意,“白玉京内发生了一些事,前阵子刚刚解决。宗门事务繁多,长老让我选出几名奉剑者从旁辅佐。”
“原来如此。”明月楼主思忖片刻,他上下打量着画像中的少年,目光最后落在画像的落款处,
“宋时来,好名字。”
宋从心初步整理好了桌案,闻言有些困惑地看了明月楼主一眼。以她对这位友人了解,他应当不是会对一介陌生人产生兴趣的。别看明月楼主整天笑盈盈的,但他待人其实疏离淡漠得很。表面上看似温文尔雅,实际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也正是因为他行事过于随心所欲,所以他在上清界中的风评才会褒贬不一。
明月楼主只是夸了那么一句,随后便将画轴卷起,帮宋从心收入画筒里。等到两人坐下来品茗相谈时,他也没提那副画,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情。
“拂雪可是已经收到姜恒常的邀约了?”
“嗯。”宋从心并不意外明月楼主知道这个消息,“她邀我四年后前往中州,参加天殷国的恒久永乐大典。”
提到这个,宋从心便有些无言以对。先前在天景雅集上答应了姜恒常要前往中州一观,但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宋从心也没料到自己回宗一趟就继任了掌门之位。
这半年来,宋从心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对姜恒常的承诺。她几次提笔书信想向姜恒常道个歉,说清楚自己要务缠身,暂时无法赴约。谁知她信笺还没发出去,姜恒常便先一步送来了邀请。对方在信中询问她是否还记得天景雅集的约定?若是记得,四年后定然扫榻相迎。
四年,娃儿都能下地打酱油了。上清界修士们的时间观念真是令人捉急。
明月楼主抿了一口茶水,沉思道:“拂雪可知,何为恒久永乐大典?”
“略知一二。”宋从心在接到邀请函后自然是做过一番功课的,“据说是庆祝天殷建国,是举国欢庆的佳节。届时皇室成员将会开坛祭祖,大赦天下,但……”
“但它百年才庆贺一次,若是举国欢庆的佳节,怎会有百年才庆贺一次的说法?”明月楼主轻笑,“拂雪想必也觉得古怪吧?”
宋从心微微颔首,她并不否认这点。顺着幽州大夏造神以及雪山蛰群事件的线索深入调查下去,不难发现这其中都有中州姜家的影子。她先前有一些想不通的关窍,但天景雅集之上,姜恒常告知她留顾神骨君便是姜家先祖一事后,宋从心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
“姜家,莫非在私底下依然供奉着留顾神?”
“显而易见,是的。”
明月楼主一手托腮,一手食指在桌上划了划:“先前赠予拂雪的情报,便是与此事相关。拂雪与外道交手多次,想必也对留顾神的地位有所了解,祂虽然被判为外道,但民间信仰留顾神的信众却不在少数。因其教义特殊,上清界虽将其判定为外道,却无法对其信众赶尽杀绝。而中州,则是留顾神信众最大的根据地。”
宋从心闭了闭眼,这其实也并非无法理解。从长远的大局来看,留顾神断绝了神舟大陆的生死轮回之道,上清界将其判定为外道是为了神舟大陆的未来着想。但对平民百姓而言,他们哪里管得了如此长远的以后?留顾神拥有无上伟力,教导他们爱重生命,让他们得以与逝者重逢相见,信奉这样一位仁慈宽厚
的神祇也是“情有可原”。
“恒久永乐大典,与其说是天殷的建国大典,倒不如说是留顾神的登神大典。”明月楼主抿了一口茶水,“究竟起源于何时已经不可考究,但每隔百年,天殷便会举办一次永乐大典。而姜家每代都会出一位‘天才’之事,你或许也曾有所耳闻。”
“是,姜家每隔百年便会出一对双生,一人修行天道,一人执掌皇权。”宋从心回想天景雅集上姜恒常的言语,“如今的中州姜家,应是当年中州江氏与五毂国殷氏结合后的传人。姜恒常说,所谓的千年望族实际是家族中拥有完整道统,能不断培养出分神期大能、有望传承百世的世家。”
“但姜家每隔百年便如此恰到好处地诞生一位‘道君’,且总能修至分神,不觉得奇怪吗?”明月楼主道,“即便家族拥有完整的道统,但族中子嗣的天资始终是不可勘探的未知,哪怕卜筮也无法精准地确保每一代都有天才的诞生。姜家的传承过于古怪,这不可能是没有外力干涉的结果。”
“我也是这般想的。”宋从心道,“但没有证据,只是代代都有天才诞生,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啊,但这不是很奇怪吗?”明月楼主持起杯盏,“双生子,一人修道,一人掌权;一人是修士,一人是凡胎……”
“但,姜家的道君,可是已经将近两百岁了。”
宋从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面色微变。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自己忽略的事情。
“你说,姜道君的那位双生兄长……身为凡人,究竟是如何活到两百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