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不是神兽,而——云棠无声地环视着周围所有人,他捕捉着那些哪怕低首敛目也控制不住地朝他投过来的注意力,他回忆着自己一直以来享受到的那些真实的追捧和喜爱、那些无法作假的情绪——所以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他只是一只猫吗?
——难道他们就没有见过猫吗!
云棠突然一怔。他仔细地回忆着他来到这里后的所有经历:好像他还真的从没有见过猫?
但那也许是宫中有人在驱赶动物,毕竟他也没在这里见过狗,只有一些明显不是豢养出来的鸟和虫,或许湖里还会养着一些锦鲤。
难以追溯来源的知识储备告诉云棠,猫和狗应该是两种相当常见的动物。
但是这两种动物的智商都是有限的,起码不该像他现在这样:思考什么自我认知、存在与合理之类的问题。
——也或许他其实并不是猫?也许他只是……他只是……恰好拥有一副跟猫咪过分相似的外形?
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逻辑漏洞、到处都是新鲜的问题,云棠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复杂纷乱的思绪让猫崽越来越晕,甚至一些神奇又无厘头的念头也在渐渐迸发出来,小猫脑瓜里突然冒出一个奇特的法子:
云棠想,他看上去这么小,好似刚有满月的奶猫那么大。这么小的猫咪纵然能跑会跳了,身体也应该还在发育,不该有他先前那么出色的运动能力——是的,他甚至搏斗并打败过一只巨鸟。
对于他现在从镜子里看到的这么大的猫崽来说,这根本不合理。
也许他此刻该自己给自己证明一下——云棠无意识地掠过朝他迎上来的黎南洲,目光投向不远处比起其他宫室略矮的库房房顶。
——一只像他这么大的猫崽不可能爬上这个屋顶吧?
对猫的真正实力一无所知地云棠这样想到。
——但是他肯定可以。
一只小毛团猛然躲开向他张开的皇帝的手,像个不大灵光的傻猫一样冲着库房的屋脊攀了上去。
但是屋身涂漆,尽管不是完全光滑的,也不够一只小猫借力,云棠当然没法贴着光秃秃的墙皮上房。
他很快就滑了下去。
被云棠刚才不带任何情绪的一眼掠在原地的黎南洲却不由怔了一下。
云棠躲开他手的行为还可以解释为他今天早上没陪好小祖宗,这小家伙在闹脾气。可是某种本能的感知正告诉黎南洲:云棠此时此刻的表现很不对劲。
皇帝看着猫崽慌不择路地冲上库房,又徒劳无功地滑下去,心疼好笑的同时又感到微微的心烦意乱。
不知为何,黎南洲此刻突然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应该立刻将云棠抱进怀里。
当下的皇帝眼中已看不到旁人,他完全未理会周围敛声屏气的宫侍。
他只微微一顿,稍微按捺住心底不知从何而起的一丝暴戾,勉强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挂起那种纵容的浅笑向着小毛球走过去。
云棠倒是看见怪模怪样的黎南洲了,但是此刻猫崽的逻辑正如乱流般盘旋在信息的风暴里。
在极度的混乱之下,他其实已经拼接不起完整的思绪了,只能想起执行上房这唯一一个——根本没有道理、但对应激的猫咪来说其实又很合理的行径。
或许他也不是要通过上房证明什么。或许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只是想暂时躲去无人的房顶。
云棠又一次掠过黎南洲,好像是在掠过世界上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这一次猫崽成功抓住了库房屋侧低矮些的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