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洲在寝阁门外默默站了一息,才摆手叫其他人从内间退去,自己走到桌案后坐下,示意秦抒继续。
“这六个人被四组发现时,舌头就已经是剪掉的。”秦抒皱眉道:
“下面的人用了刑再递上纸笔,人犯也只在纸上一味胡画。四组长二更时分亲自审问了半个时辰,犯人一时点头答应一时摇头乱叫,给出的信息都是错乱的,并不肯配合刑讯。”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在听到秋祭礼时反应有异,”女官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也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丢几个无足轻重的弃子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黎南洲冷不丁想起来云棠先前说过的话。现在再看,这小东西当时只听到他说的寥寥几句,就能做出这样的猜测,而这个判断在目前来说也最具有可能性。
小家伙实在是灵秀聪明。
男人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而这个笑容在当下显得很不合时宜。
“陛下?”秦抒不禁询问地看向皇帝。
“无事,”黎南洲摇摇头,暂且将心思转到正事上,脑海中立刻有了决定:
“传信过去,叫四组不要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那几个人犯上面,留两个好手讯问便罢了。让龙四立刻带上人,继续搜索西南城区。”
侍书女官闻言有些不解:“陛下,他们已经找了好几天了。大部分能供人藏匿的场所都被盯得很紧。连带锦棠庄也一直配合着我们,跟踪整个云京城的伤药购销、大宗粮食流向,可只要朝中有一家肯接应……”
大家族中隐户众多、自有庄铺,储存的物资也极为丰盈。百十来个人在某个家族中匿上一年,其生活消耗对豪门而言根本犹如大海中一粒水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更别提他们哪有一年的时间留给残敌逃窜。此事紧急,到此也不过是追踪了几个日夜而已。
要是时间足够充裕,凭龙卫四组的本事,秦抒坚信哪怕圣婴教真化成老鼠颠了,他们也能在人海中找到这些老鼠的踪迹。
可……这样的隐患万不能再拖下去。
秦女官急于找到这场追捕的突破点,不知不觉也有些失了镇定:
“昨夜这已经算难得的收获了,不如分开这六人,再让四组长挨个盯一盯,要是能撬开口……”
皇帝打断了她的话:“秦抒,现在是皇家出巡的特殊时期,九门禁军可以严锁城门、码头,却不能大张旗鼓地在街区搜捕平民、惊扰百姓。亲兵更是要驻扎在云顶山上不能擅动、以防万一。这时候能动用的本来也只有朕手下这几组龙卫。”
何况暗龙卫的大部分还被黎南洲派到吴郡和下塘配合他的心腹行间,又有几组龙卫专盯着朝中数位重臣和几大世家族长的动静。
再除却老童手下行贴身保护之责的暗卫,仔细算来,当前时期能活动开的人手实在不富裕。
侍书女官顺着皇帝的话想到这里,也不由耸然一惊——无怪陛下昨夜竟让她和卫今扶联系。
要知道卫今扶这人算是黎南洲麾下自由度最大的一个,他除了跟皇帝那谁都不知具体途径的消息往来,其他时间——
自黎南洲把他放出去后,他的一切行动都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毕竟早年间,圣教也不是外面人能插进去手的。卫今扶从年少时孤身进入圣教发展势力,几乎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
卫今扶昨夜一听到她的话,立刻就能作出反应,是不是说明他比自己更快地意识到了当下种种机缘巧合恰好形成的困境?
可叹她却要陛下仔细点明——秦女官一向言谈大方,举止肆意,骨子里却也有几分心高气傲,这时不免感觉到微弱的丧气。
不过秦抒转念一想,又不知怎么的想到皇帝现在真是有耐心得多了——过去的黎南洲怎么可能跟他们详细交代这些事情?
皇帝陛下一向都是不容置疑地吩咐下去,他们只要按他的意思做事就行。
可现在这样的变化无疑会让他们这些手下办差时心里更有底。
想想这样的变化是由谁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