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小院的裴晏舟自是不愿透露那处的位置。收到消息后,男人直接去了钱来客栈,进了他一直留着的那间屋子。“世子。”来人拱手行礼,原本严肃的面色想挤出些示好,却反倒让笑容染上了僵硬。“三皇子之前收到世子离开京都的消息,估摸着短短时日,世子怕是不会再回京都,便让小的寻机会赶来,看有没有能给世子搭上手的,再顺带问问世子打算何时回京。”“让三皇子记挂。”裴晏舟没看来人,只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看着上头飘开的浮沫。“本世子不会白待洛城,三皇子可安心。”听了这话,面前的人瞬间便明白了意思。看来这洛城里,还真有这位世子爷要做的事,且这位既然提起了三皇子,想来这事,应当还对三皇子有益。思及此处,来人开口愈加添了些讨好。莫说朝堂上的事,单凭这位世子同三皇子幼时相识,这交情,就同旁人不一样。“世子莫误会,三皇子只是怕陛下知晓世子离京久久不归,心里生了嫌隙,倘若知晓世子早有准备,定是不会再让小的来耽误世子的事。”裴晏舟垂眸喝着茶,黑睫遮住了深邃眼眸,也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沉。三皇子的人跑这一趟,不会是问他何时归京这般简单。除了打探他如今手上的事,也想拐着弯地提醒他,如今京都城里的那些,不管他在外头待多久,都不可能撇得干净。甚至还有可能,被旁人夺去原本握在他手上的东西。可裴晏舟并未有那些担忧,他既然敢来,便早就做好了打算。“倒是让你多跑了一趟。”男人放下茶盏往后靠了靠,唇角微微勾着,“本世子已经将这头的消息,送去了京都城三皇子府,你若早来一日,那信便能直接交到你手上。”“是小的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还望世子恕罪。”明明只是正常说话,上头坐着的人也始终挂着浅淡笑意,可来人却觉得颇有压迫。甚至还感觉屋内炭火烧得过于炎热,让他忍不住就想抬手擦一擦额。只是该传的话还是要传完,来人硬着头皮又待了一会儿,这才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裴晏舟脸色未变,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主子,三皇子自己都还在禁足,这催您回去”“不过是变相施压,怕我突然离京,在外头起了旁的心思,更怕到时候陛下怪罪,误了他的计划。”“可主子您的性子,三皇子该是清楚才是,您既是已经同他站在一处,又怎会生出其他心思。”仓凛冷肃面容下添了不平,只是见前头主子一脸无谓,他便也压住了脾性。想来主子该是有所打算,也做好了要牵扯皇家事的准备。裴晏舟听着仓凛的不平,目光落向茶盏。他如今并没有那般在意京都城里的事。但不在意,不过是因着眼下他只想寻回宋锦茵,不代表他不会管。尤其是这几位皇子,还有国公爷私下投靠的那位太子殿下。而至于三皇子,在裴晏舟看来,确实有幼时相交的情谊,但更多的,还是这位皇子,更有上位者的气度。只是这场禁足,裴晏舟猜测,不过是他在等药引寻来前,演的一出忍辱负重的戏。想必要不了多久,三皇子对太子之前的不敬,都会变成旁人的污蔑,也会直接反击到那几位的身上。可这药引到时候会用在谁身上,裴晏舟还不太确定。唯一可以等等看的,便是这些时日的帝王,会不会身子不适。一晃便又是一日。宋锦茵今日回得有些早。她原本想去寻绣掌说她有了身孕一事,可为了不让辛绣掌察觉她的刻意,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再等几日,等秀秀的事平复后再开口。只是琢磨着这事,宋锦茵便心不在焉地行了一路。直到她踏进小道。前头似有阴影,她刚一抬眸,便瞧见了那抹硕长挺拔的身影,鹤氅上还有不知在何处沾染的水珠。“你为何在这?”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却也明白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这样的地方,若不是因着她,这人怕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她实在是不明白,裴晏舟到底还要固执多久。“这处本就不宽敞,还望世还望公子莫要挡路。”裴晏舟身子一顿,大抵没想到会碰得这么刚好。他手里提着适才路上新买的兔子,正琢磨着要不要凑成一对让人给她送去,冷不丁便听见了这道并不欢喜他的声音。只是眼下既是被瞧见,他便只能硬着头皮寻个说辞。转身时,小姑娘已经行到了他旁边,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而后侧身走过他的位置。小院里的那位“妇人”本已经打算开门,但听着外头的动静,下意识便将门闭紧了一些。生怕外头的人透过缝隙,瞧见里面还有一只闹腾的肥兔子,发现端倪。“茵茵,我想”“公子身份金贵,还是莫要来这处小地方乱认人,免得旁人听见,给我泼脏水。”宋锦茵微微抬起头,看了她面前的人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她这话说得认真,也没有半点夸张。整条小巷里住了好几户人家,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议论好些时日。“好,可是宋辞,我有些渴了。”裴晏舟极快的换了说辞。他提着竹笼子的手紧了紧,知晓这兔子,眼下只能由他来送,“我可能进去讨杯水喝?”“家中还未烧火,公子还是去别处吧。”宋锦茵拒绝得极快,话音一落,便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小院。只是她低估了后头人要跟上的心思,手腕一紧,便被一只有力温热的手给握住。“就喝杯水,茵茵,我什么也不做,喝杯水就走,可好?”男人的声音轻如耳语,带着请求的尾音拉长,竟是让人听到了几分委屈。宋锦茵一时愣住。待反应过来时,面前的男人像是又近了几分,将她小小的身子笼罩在他的身影里。再晚一些便是小娃们玩闹的时辰,她不能一直僵持在此处。她想裴晏舟也定是想到了这点,才会赖在她跟前不走。宋锦茵越想越气,偏又拿这个无赖没半点法子,只得赌气一般甩了甩被他攥住的手。“公子不放开,我如今开门进屋?”“好。”粗粝的指腹轻轻刮过她的手腕,带出一阵许久未有过的酥麻。宋锦茵忍下想骂他的话,一步一步行到小院门口。只是她刚踏进院里,转身便将人关在了外头。动作迅速到让人愣住,关上的木门也差点碰到男人的头。“天色已暗,小女子独自在家,不好招待几位”话音未落,男人便踩上了侧边石墙,脚尖一点,提着竹笼子的身影便落到了院中。见她怒目看了过来,裴晏舟黑眸轻轻闪了闪,卸下周身气势,俊美之下透着可怜,像一只巴巴望着,等人摸头的小狗。“你答应了让我讨杯水喝的,茵茵,不要将我关在外头。”先开口的一句话,倒显得宋锦茵像个恶人。她顿时语塞,只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她心底汹涌的火气。灶房里有些冷,干柴一捆捆堆在一处,整齐不显脏乱,宋锦茵抽出一根往空中一甩,像是在发泄着她的不满。“小心,我来。”裴晏舟放下手里的竹笼子,怕她伤着自己,从后头上前,以半抱着她的姿势,从她手里拿过那根木柴。两人隔得有些近,温柔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男人垂头,对上宋锦茵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喉间滚动了一许。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极快的放开了手,在小姑娘伸手推他之前。一切瞧着并无不同,除了男人眸底的克制。“莫要赶我,茵茵,替你烧完火我便离开。”宋锦茵没有回话,灶房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只有枯枝烧出的噼啪声。而原本一直安静的竹笼子,在被裴晏舟放下来后,终于又发出了动静。宋锦茵顺势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里头竟然是一只肥嘟嘟的灰兔子。“今日在街上瞧见,觉得颇为有趣”裴晏舟周身透着矜贵,坐在灰扑扑的灶台前,半垂着头,看着里头的木柴,与此处格格不入。可他一点一点烧的耐心,还顺带起身,去抽了两根短柴,又从侧边提来了那个喝水的水壶。火光落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隐去了他一半面容,也隐去了他在说起这话时,心中生出的忐忑。“我觉着你可能会喜欢,便买了,想着拿来陪你。”宋锦茵确实被这只兔子给惊到。她这段时日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尤其是这等又圆又胖,瞧着无害的小家伙。可比起裴晏舟竟会去买这些活物,宋锦茵更觉怪异的是,这个男人,好像很熟悉她家的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