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爸也在听着村里人聊天,主要是他两个儿子都到了适婚年龄,也要打算上了,可随后他又黯然,两个儿子,过年一个都不在身边,背后别人还不知道在怎么笑话他。
想到此,他也不想在人群中待了,跑到堤坝上,既盼着大儿子什么时候就出现在码头了,又看着家乡的变化。
哪怕年年都回乡,可每次回来,他都还感觉自己就跟过了一辈子没回来似的,家乡的变化也忒大了,这哪里还是他从小到大长大的小山村,说这里是旅游风景区,他也相信啊。
他现在有些后悔江国泰让他当大队书记时,他出去挣钱了。
现在再想当,已经当不成了。
现任大队书记许长江才三十出头,又有老书记当靠山,按照他的年龄,如果他不被升上去,他在大队书记这个职位上,还有至少七八年的时间好当。
江爸有些怅然。
他很清楚家乡的这番变化是因为谁。
这其中,江国定的支持,江国泰的行动力固然是有着关键性的作用,可归根结底,这一切改变的缘由,还是他那个女儿。
之前多少年,老家都还是那个脏乱泥泞的老家,他闺女一朝考上大学,老家就像跟着升天了一样,变化一年比一年大。
从最开始的,江柠跟江国泰、江国定说起承包沙厂的事情时,他就在一旁坐着听着,当时他也听的心潮澎湃,心潮起伏,想要去承包一个沙厂。
他当时手头上有十多万块钱,真要承包,哪怕年限少一点,承包那个小沙厂,还是可以的,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将这十万块钱给了江国泰。
他心里是有些怨怪江妈的,觉得要不是她当时阻拦他,现在那个沙厂就是他的,那么他江国平现在也是老家有头有脸响当当的人物了。
可就像大队书记的位置一样,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江国平在满村子转悠时,江妈心里也不得劲的很,脑中反复冒出江柠和江大伯娘相处时的模样,还有她面对自己时冷淡的模样,心口像堵着一团泥团一样难受。
即使在家准备年货,也一点新年的喜气都没有,她发泄一样,一边用力揉着面团,一边哽咽地哭着:“我命怎么就这么苦!”说着,眼泪已经一颗一颗的落到了面团里。
江妈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
从小时候受后奶奶磋磨,拼命干活,只想让母亲少受点苦,少受点骂,到又当姐又当妈的拉拔大几个弟弟妹妹,十几岁就跟大人一样去挑堤坝,拿八九个公分,小小年纪,就挑的肩膀疼腰疼,还得忍着。
好不容易等到嫁人,婆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她永远都忘不掉江奶奶和别人炫耀自己厉害时说的那句:“我在地上画个圈,让她(江妈)站在圈里,她就不敢站在圈外!”
这就像一个魔咒!
她本就要强,在后奶奶去世后,她就当家做主,在家说话比她妈还管用,父亲是炭山小队长,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气的咬牙,却不得不忍着。
她这一生中,日子过的最好的几年,就是她大儿子出生后的那几年。
她生了儿子,彻底在江家站稳脚跟,再也不怕江奶奶,自己当家做主,回到娘家也是大包小包,兄弟姐妹人人尊她敬她。
可好日子没过几年,就晴天霹雳一样压垮了她。
这些年她凭着一身犟劲,咬牙苦撑,终于撑了过来,人人都道她苦尽甘来,就等着儿子娶媳妇,她能抱上孙子了,大儿子却突然不见了,好几年都没有音信,她刚开始还不往坏处想,可这一年一年又一年,即使是江妈,也找的有些绝望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命为什么这么苦,好像这一辈子就是个劳苦命,一点不得歇息。
江爸经常想要创业时,江妈就泼冷水的瞪他:“你就是一辈子的穷命!别挣扎了,越折腾越穷,还折腾个什么劲?好好做事挣点钱是正经!”
但她在说江爸是‘穷命’,想让他认命的时候,她在心底,也认为自己就是个做老黄牛的命,一辈子拉磨干活,吃最差的草,干最累的活。
这都是命!
她认命!
她经常做的累的干不动的时候,就会自言自语一句:“唉,我这辈子就是做事的命。”
就像给自己洗脑一般,说的多了,也就打心底认同了自己的命运。
可她不懂,为什么女儿不认命。
还挣脱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