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师叔祖异于常人,出生之时,祥瑞半空,阴翳半空。
有神祇批命,说他一念成神,一念成魔,骨骼神铸,血脉魔塑,不死不灭,不伤不损,此生孤苦,不可有所牵绊,不可对尘世有所执念,才不易一念成魔。
换言之,他是个死不掉的怪物。
谁也杀不了他,他自己也不能。
那位师叔祖独居于醉仙山,不问世事,专于修心。
直到察觉出自己魔脉隐隐压过神骨,惧怕自己入魔后,会给世间带来祸患。
又发现,魔种或许是自己的克星。
才将那魔种收为徒弟,一身本事,倾力相授。
只盼着……让那魔种徒弟有朝一日,修为压过自己,以弑师作为出师的最后一关,结束自己毫无意义,只能给世人带来恐惧的一生。
即便,奚玄卿不是那位师叔祖。
即便,仓灵也非真正的魔种。
可涅槃劫中的因果不可更改,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即便,奚玄卿收徒的目的不同。
可因果已在其中。
逃无可逃……
逍遥宗闭世不出的师叔祖收徒,整个宗门都既高兴又好奇。
高兴于师叔祖终于活得更像个人了。
只有几个清楚其中隐秘的长老,开始担忧,生怕日夜相处之下,这徒弟会成为师叔祖的执念羁绊,生怕勾出他的心魔。
至于好奇,那便是因为奚玄卿将仓灵护在醉仙山,不怎么乐意让他同其他弟子一样到处露面,宝贝得紧。
毕竟……仓灵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魔种。
三千里外的飞虞城,还在找仓灵,要将他关进井底,继续困锁起来。
奚玄卿像一尾圈住自己的宝石,盘在洞穴中,时时警惕,不肯松懈的恶龙。
但总有人觊觎他的宝贝。
那个人还是另一个他自己。
甚至于,他的宝石一见到那个人,就长出腿,成了精,乐颠颠地朝人类奔去,将护着他的巨龙抛诸脑后。
人间已至七夕节。
一身白袍的少年,蹦蹦跳跳行在烟火人间中,满街花灯映着他琥珀琉璃般的眼,左手捏着串糖葫芦,右手抱着桂花糕,荷叶包起来的,冒着腾腾热气,香喷喷的。
四处热闹,沸反盈天。
少年对什么都好奇,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望来望去,像是一双眼都不够用,恨不得一夜看遍长安花,一日踏尽金陵台。
双眼忙着,一张嘴也没歇过。
与他并肩慢慢走着的青年,时不时垂睫看他。
他一张嘴,青年便笑着捻一枚桂花糕喂他,再一张嘴,青年又将一杯插着竹吸管的花果汁递到他唇边。
无限宠溺,从来都体现在这些小小细节上。
青年并无半分不耐烦,只看着少年玩乐,也不嫌麻烦,更不嫌少年感兴趣的那些小玩意儿幼稚。
奚玄卿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出现。
似乎,眼前的一幕插不进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