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见到曹经络轻提长裙,从书房里出来,他笑说:“药和糕点我都收下了,想来想去,还是得前来道谢一声。”
曹经络款款施礼,落落大方,轻声燕语:“只是单纯的一些小举措,无足轻重,公子登门道谢,实在太客气,令小女子一时间手足无措,良心难安。小环,快去沏茶,莫要怠慢了公子。”
小环在她身前,礼数便周到了,朝赵阙施了个礼,脚步轻快,烧热水沏茶去了。
“公子随我来,喝杯热茶,小女子新近得来了当地的一种茶叶,唤作共饮,味道实属上等。”
赵阙点头。
她身上有种奇妙得体香,似是茉莉,使人不自觉得想要接近她。赵阙见她身上并未挂带香囊,随即心中一动。
客堂并无不同,倒是简简单单。
邀请赵阙坐在上首,她道:“小女子还以为,我们会在某时某地见面,未曾料到,大将军亲自登门相见,我……我既是开心,又是惶恐,原应是该我拜见大将军的。”
甫一坐下,曹经络双手攥在胸脯前,她掩饰不下去了,心绪凌乱,话语也不知如何说。
那位负剑老者主动对他放出自己的气息,这时,守在大门,并不担忧赵阙会做出伤害小姐的事情。
赵阙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等曹经络稍稍平复,才道:“我现今逍遥自在,曹小姐不必在乎其他的礼数。曹小姐即送药,又送来糕点,赵某再不拜谢,像没有家教一般。”
“不是的!不是的!大将军哪能没有家教呀!你坐镇西塞,带兵与寒山国大战无数,护佑的是身后的万千百姓。就算大将军三字前面加上辅国二字,手上也无丝毫兵权,但,但是在经络的眼里,你依旧是威风八面,覆面杀敌的车骑将军。传言说,赵勾陈生的貌美,决定覆盖鬼神面具,震骇敌人。经络倒要说,大将军具有大慈悲,以面具盖脸,实则不忍屠戮生命。”
赵阙目瞪口呆,随即言道:“曹小姐严重了,赵某只是一介武夫,远没有曹小姐口中那般良善。”
小环送来滚烫的茶水,曹经络自她手中接过,为他斟茶。
“小姐,没事的话,小环便不打扰您与赵先生的谈话了。”
“嗯,你去吧。”
“大将军,茶名唤作共饮,您尝尝。”
赵阙端起茶杯,吹拂茶面,而后小饮一口。确如曹经络所说,茶香不俗,沁人心脾,留苦回甘,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曹经络亦是端起茶杯,注视着赵阙,浅浅一笑,与他一般,缓缓品茶。
“实不相瞒,我早便知晓了,大将军回了青石城。却是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去见大将军。而,大将军在兰桂巷购置了宅第,恰好又在经络的隔壁,才第一次看到了大将军,那时,经络不敢相信,与大将军的缘分竟然如此巧妙,莫非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赵某也没想到,曹尚书的千金,在京城里名声显赫的曹小姐,会出现在青石城,而今想来,亦是不甚明了。”
他不提曹经络和锦衣娘的关系,仅是单纯的叙说。
曹经络莞尔一笑:“几日过去了,经络在青石城的目的,大将军当真一点不知晓吗?未必吧,不过顾及经络的颜面,又是担心经络的爹爹,大将军方故意不提,否则,这般事情,够得上令经络一家,被当今圣上满门抄斩了。”
“朝堂一直暗流涌动,赵阙虽是金印紫绶,但是疆场征战时的顽伤时刻困扰着我,眼下退居二线,天子又封我为辅国大将军,已经仁至义尽了。只是,天下百姓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谢之维死谏朝堂,直斥天子失德,赵阙感怀至深。”
曹经络为他添茶:“是小女子见识短了,此前,我还在担忧,你会上奏朝廷,揭发爹爹与我。”
赵阙道声谢,接着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是,经络,深以为然。”
忽然下起了雨。
喝完这杯茶,赵阙起身告辞离去。
尽管住在隔壁,曹经络让小环拿来油纸伞,撑伞送赵阙到门口,看着他到了门扉前,向自己拱手告别,她噗嗤笑了出来,突觉,今时又是春天。
赵阙左思右想,恍然大悟。
茶名共饮。
实则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