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然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千言万语最终只凝噎成一句:
“纪叔,我好想你……”
与此同时。
南城平淮路监狱。
探监室里。
宴怀洲面无表情地看着隔音玻璃对面的男人。
不过几个月,当初那个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人士已经被消磨得面黄肌瘦,冒了半头的白头发,看起来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他挂着深重的眼袋,一张口嗓子像含着砂砾,粗粝不堪:“小洲……叔叔求求你了,放过叔叔好不好?”他真的受够监狱的生活了,整个人都快被折磨疯了,哪还顾得上尊严,现在让他跪下来他都二话不说,“我是你亲叔叔啊,血浓于水。你爸走前,把你和公司一起托付给我,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啊……吃穿用度都给你最好的,你想要什么我没答应过你……叔叔没有孩子,我早就把你当我亲儿子了,宴氏也早晚都是你的……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的这么绝,要置我于死地啊?!”
宴山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带了粗重的哭腔。
他真的怕了,尤其是自己的律师告诉他即使二审,他也可能蹲几十年的牢。
唯一转圜的余地在宴怀洲那,只要他愿意放他一马,只要他不供出那些证据来。
宴怀洲无动于衷地听着,表情一贯的冷漠,没有丝毫波动。
听完他最后一句话,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道:“因为我就是想弄死你啊。”
宴山浑浊的眼瞬间瞪大,惊惧地看着他,脊背都开始发抖,咬着牙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因为我当年没有及时把你从福利院接回来?还是因为你爸遗书上说等你十八岁成人后将宴氏股权转让给你而我却瞒了你?你以为我是想霸占宴氏吗?”
宴怀洲冷飕飕地反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宴山神情激动,“这些我都能解释!当年你爸把宴氏的烂摊子丢给我,我忙得焦头烂额,一时疏忽,才忘了去福利院接你们……至于你爸的遗书我是想等你大学毕业再告诉你的,你是学生当然要以学业为重。我这么多年为了宴氏尽心尽力,把它一步步做到如今的规模,我对得起你爸也对得起你!只要你一毕业,宴氏就是你的,你到底急什么?我把全部的心力都投在了宴氏和你身上,不结婚不生子,你还不放心吗?!啊?”
宴怀洲冷漠地看着宴山一副问心无愧还倒打一耙的样子,讥笑了声:“快把自己都感动了吧?戏真他妈多。”
宴山表情僵住。
“你把我从福利院接回去,是因为当时宴氏内局不稳,几个大股东都是宴海的心腹,不服你。把我挂身边挟天子令诸侯,不过是你收买人心坐稳宴氏的手段。至于宴海的遗书,你压根没想让我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公证处联系律师想要篡改遗产继承合同的事?至于不结婚不生子——”宴怀洲看着宴山逐渐发白的脸色,落下最后一句重锤,“难道不是因为你阳。痿吗?”
“这锅也他妈扣老子身上。”
宴山脸上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眼眶猩红地瞪着宴怀洲。
宴怀洲嘴太毒了,三言两语把他的虚伪、最难以启齿的隐秘、最深的不堪都狠狠踩碎了。
他整个人像被扒光了一样,无所遁形地暴露在他面前。
“你——”宴山攥着电话的手狠狠发抖,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你他妈什么时候知道的?”
“哪件?”
宴山咬牙:“所有。”
宴怀洲耸了下肩,挑衅似地睨了他一眼,没答。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都知道了。
宴山快把牙齿都咬碎了,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养了条什么样的狼,“你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装的?装成个浪荡子,玩车泡吧玩女人,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给我致命一击是吗?”
“现在问这种废话还有意义吗。”宴怀洲冷道。
宴山被他彻底逼疯了,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弯腰撑在桌子上,隔着玻璃阴狠地瞪着宴怀洲,瞪着那个自己养了十多年的亲侄子,“我就算有自己的私心又怎么样?这个世上谁不认钱?我是用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段,可宴氏发展到今天这样,都是老子的功劳!你去问问,哪家公司没有沾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你他妈用这些告我?你把我扳倒了,宴氏濒临破产,对你有什么好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哪来的没用的正义感?你知道社会险恶吗?知道金钱当道吗?没有我,你能过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你他妈还恩将仇报?混账!我对你够仁至义尽了,我就算有错有罪,也他妈罪不至死吧?!值得你这样搞我?”
宴山说完这一大通话,胸口剧烈起伏,因为情绪过于激烈额头青筋都爆裂。
“这些当然罪不至死。”
宴怀洲将翘着的腿慢慢放了下来,也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双漆黑凉薄的眸子泛出一丝狠厉,“我也不是因为这些搞你。你他妈真以为我在乎宴海留下的几个臭钱?”
宴山愣住:“……你不是因为这个?”
宴怀洲腮帮隐忍地抽动了下,懒得再跟他废话,也决定让他死个明白,嘴对向话筒说了句话。
然后,宴山表情倏地变了,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和惊恐,电话从他手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