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严冬的北漠,不仅有风沙还有暴雪雹子,这几日来兰氏药铺看病抓药的人较往日更多,云追月和兰大夫带着两个半大小子忙得脚不离地。
好在,前段时间护送昆仑府的少夫人和小少爷,小小姐出行的阿缘回来了,今日到药铺帮忙,还从府上带过来两个手脚利索的婆子。
“小姐,我前两日连着几次在将军府看见云少爷,应该是去见了将军。”给一位经常来取药的阿婆抓好药送走后,阿缘突然想起这件事,便抽了个空跟云追月提起。
自来了兰大夫这里,云追月潜心学了些更专业的医术脉诊,前头给一位常年患痛的病人作过针灸,耗掉半个时辰,气温骤降的空气中,此时她的十根手指尖隐隐发冷。
阿缘看在眼里,见此刻不大忙了,便亲自打好一盆温水,抓着她的手泡在温热的水里,一面亲昵的跟云追月说着话。
云追月眼梢上抬,“可能是军中的事吧。”
二人都知晓,昆仑曜和云天两人搁在一起,是一棍子都敲不出两个屁的人。
阿缘便笑,“将军每回看见云少爷可不高兴啦,当着下人面都直说,小姐你被云少爷给哄骗了,连自家祖父都不认。”
接过阿缘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云追月唇角翘起,“姨娘也说过这话,我走的那天哭着说我没良心,一双眼睛要在云天身上瞪出个洞来。”
“云天还小的时侯,在日照县我们和爹爹在一起,爹爹也是每每看他不顺眼。只要云天挤在我身边,爹爹就必要骂他,抓了他去院子里蹲马步。”
说完,云追月看了一眼阿缘,唇边的笑变了个味道,讥笑一声,“你家将军么,他和云天没得比。”
阿缘立时咬住了嘴唇,微微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小姐、我……”
云追月打断她,“你家将军又交待你了,要把我劝回去?”
“也不是,是,是将军说小姐你再过个年便二十有一,旁人都已经生了三胎了,你……将军想要你回去相看成亲。”
“呵,我的事与他何干。”云追月一甩手,帕子摔在架子上,转身便走。
先不说,她这一世根本不打算成婚,就算是遇上可心的人成亲生子,那也与他昆仑氏一个铜板都没关系。
只是,昆仑氏名望显赫,乃齐国权贵将门世家,万一哪天昆仑曜手段强硬逼上门来,她如今只是一个小门小户在药铺看诊抓药的小医女,怎么能应对的过来。
云追月脸上生出一丝愁苦,摇摇头,下定决心道:不行,过个几日待云天回来,便要与他好好说一说。
“方才阿姐的意思都听进去了?”
角门上的铃铛叮叮铛铛响起,连着几日云天都因为军营里太忙歇在那,今日终于忙得差不多匆忙从外面赶回来。
这会儿,待云天洗好手换下一身衣服,姐弟二人才用上饭。
“阿姐怎么突然关心我在大营的事?你以前总是要我遇事莫要拔尖,凡事有别人挡在前面,不必冲动。”
“你不是也没听阿姐的吗?否则身上带回来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云追月停下筷子,脸上略微显出些尴尬,“话虽如此,不过这保家护国一事上是阿姐眼界浅,可你这曷鸠营的兵头有几年了,何时能高升?”
云天一愣,“是不是有人在阿姐面前说起些什么?”
“没有,只是阿姐想着,咱们来到北漠有几年了,这里有昆仑府坐镇暂且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但万一呢?”
云追月接着道:“万一哪天昆仑将军年老,威信不在,这北漠来了仗势欺人,苛待百姓的权贵,我们不是要遭殃?阿姐可是想着要在这里呆一辈子的。”
云天恍然,“原来阿姐转了一个大圈,想要说的是我在军中职位低末,害怕我们往后会被人欺负。”
“也可以这么说罢。”
云追月对上弟弟投过来的笑眼,坐直了身体,清清嗓子严肃道:“总之,你要上进些,以后阿姐若是一辈子不嫁人,除了你难道还能依靠谁,明白?”
云天默然:除了他,阿姐还要依靠别的人?想都不要想。
“我一直以为阿姐阻我上前线是因为对权势名利不屑一顾,原来是阿姐担心我,怕我在战场上受伤吗?”
云追月抬眸,眼瞳微微瞪大,“因为担心你不假,还有,阿姐何时跟你说过不喜权势名利?我是一个俗人,俗人就喜欢一些俗物。权贵这些东西离我们很远,但也不是不能去想,命里有那就好好享受,命里无缘,那便把自己平凡简单的小日子过好。”
“你说呢?”
“我说阿姐一点也不俗,小天喜欢。”
云天说完,不待云追月多做他想,幽深的一双眼落回她脸上,“那阿姐除了权势还喜欢什么?”
云追月看过去,停了几息,在云天的期待下缓缓露出笑容,“还喜欢金灿灿的元宝和精致巍峨的宫殿。”
“只有这些?”云天眼神微闪。
“这些足够了。”
“好,我把它们都捧到阿姐面前来。”连同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