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吗?”孙德或道:“你可知往后十年,天下间最能立功的地方在何处?出将入相者又是何人?我师兄能到廉相公麾下……”
李昭成懒得听他卖关子,又问道:“江苍呢?怎也不来?”
“被江知府关在家里,准备科考呢。”孙德或摇了摇头,道:“你说,江荻都任礼部侍郎了。江知府这么多年还是江知府。”
“京畿重地嘛。”
“我也忙,吃完这个便要回去了。”孙德或吮着手指道:“再与你说桩大事,左相与杨参政都辞仕了。江荻来信说,想助户部严相公进中枢,哪怕是同签书枢密院事,哦,官制可能也有变动,总之是这样的一个位置。不过我看啊,只怕难。”
“因她是女人?”
“那倒不是,韩相公若是任相了,如今形势与战时不同了,兄妹俱在中枢不太妥当,该是要避嫌的。”
李昭成再听说严云云的事,已没有了当年的季动,感到佩服,也有些唏嘘。
他觉得当年最早从龙的一批人,武勋就不说了,连他这种功劳不大的近属都有封赏,文官中唯有严云云升迁最难。
“咕。”
孙德或却已将桌上的汤喝完了,拍了拍肚子。
“长安城唯有李大郎君这里能吃到正宗的炒菜吧?真想哪天能去临安丰乐楼。啊,我走了,过几日陛下回来又要催我。”
“……”
半个月后,李昭成便一直在关注着朝中换相一事。
他本以为如孙德或所预料的,严云云不太可能入中枢。
但结果出来,却是史俊、李冶任相;韩祈安出任了两浙安抚制置使一职,前往临安。
其余的,如聂仲由镇两广、刘金锁镇福建之类的消息,李昭成顾不得听,因为,严云云真就进了中枢。
他着实惊讶。
此事,史俊作为他岳丈也一个字都没曾与他事先提过,只在结果出来之后笑呵呵解释了一句。
“你也不看我与李公多大年岁了,再不任相,岂还有机会?”
李昭成听后哑然失笑。
他心想道:“也好,父亲到了江南,还能与韩相公小酌一番……”
不论如何,随着韩承绪、杨果致仕,这新王朝又进入了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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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
李瑕亲自送杨果离开长安。
行到霸桥,杨果道:“陛下请回吧,老臣终得归乡了。”
“韩老要致仕时偏要送朕到洛阳。杨老致仕,朕无论如何也要送远些,且在路上多听听杨老的教诲。”
杨果愿意与李瑕多聊些,笑呵呵道:“这次换相,老臣才发现,朝堂上英杰还是很多的。南方与北方还有许多名臣盼着得到陛下信任后能任一任宰相,老臣该早些把位置让出来。”
“杨老到归乡了,还想着帮别人说好话。”李瑕道:“这数百年天下,缺的不是英杰名臣……是明君。朕常怕自己当不好这个明君。”
“陛下有敬畏便好,老臣与郝经虽总说宋室错处,然平心而论,赵匡胤有敬畏,其得天下时权柄不重,故而不敢以兵威施远掠;威望不隆,故而不敢以刀斧杀功勋;学术不精,故而不敢以智慧轻儒生;恩泽不洽,故而不敢以苛法督吏民,遂平五乱之祸。陛下英资盖世,驱强虏、复中原而后取天下,兼继唐之正统,无可诋毁,唯不可失了敬畏。往后老臣等人不在君侧,请陛下行事多加思量,以谨慎待此得来不易之太平。僻如,迁都之事,北平路远,钱粮转运不便,老臣虽是北人也请陛下三思。”
“杨老临别之言恳切,朕必铭记于心。”李瑕道:“凡事谋定而后动。”
杨果上了船,回过头,又向李瑕行了一礼。
“陛下请勿再送了,老臣这便告别了。”
“朕北巡之际,到祈州探望杨老。”
“那老臣在家中恭候圣驾。”
“……”
小船沿霸水而下,行进渭水。
关中虽未大兴土木建造宫阙,水利河渠却是修过,十分便捷。
入夜时,杨果在船头回望,已望不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