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成一路找到天池边,终于看到一位老道正盘腿坐在池边,脚边还放着一卷书。
他遂整理了衣容上前,唤道:“父亲。”
李墉睁开眼,道:“你难得来了,正有桩趣事。今晨我与刘娘赏花,遇到一个道士,问我既是出家人为何娶妻,我说我不是全真教。他便问我,既不是全真教,为何在终南山修行……你猜我如何答的?”
“父亲莫非是亮出身份了?”
“非也。”李墉笑道:“我答他,连天下都一统了,南边的道士还不能在北面的山上修行吗?”
李昭成勉强笑了一下,实不明白这算什么有趣。
“天下一统了啊。”李墉感慨道:“当年瑕儿才出生,光熘熘的,不过这么一点大。如今却已是一统天下的皇帝,不可想,不可想。”
“是,孩儿当年与他弹石子时,也未曾想过这一日。”李昭成说过,稍严肃了些,道:“陛下已传旨回来,年前便会归长安,父亲是否下山?”
“不了,在山上更自在。”李墉摆了摆手,道:“如今这身份,到长安反而拘得慌。”
“那孩儿上山来与父亲过节,到时做几道素菜,如何?”
“我过几日要闭关清修。”
李昭成一愣。
李墉神秘笑了笑,道:“江南既平,为父想回秀州一趟,哦,你莫让人知晓。”
李昭成优柔寡断的性子又显出来,挠了挠头,道:“孩儿想送父亲一道去,只是……”
“不必送,为父已与张十二郎约好了一并去。你有何事为难?”
“陛下归朝后便要封赏功臣,孩儿虽毫无寸功,唯仗着陛下亲缘,群臣皆为我请王爵,实受之有愧。”
“唐淮安郡王李神通,每逢战事皆败,因响应唐高祖起兵,犹不失王爵,配享庙庭,你莫做得比李神通差了便是。”李墉道,“不该受的不受,该受的便安心受了,我死之后,他若追赠我一个皇帝位,我也受了。”
“父亲!”
“好吧,三清尊者在上,百无禁忌。”
李昭成叹息一声,道:“陛下传信回来了,称欲封我为带方郡王,并任我为山东宣慰使,兼管船政事……但,孩儿不太明白。”
“带方?”李墉捻须思忖了一会,道,“你是陛下唯一的兄弟,凡需你出面的,都是要让官员们意识到陛下重视此事。”
“孩儿明白了。孩儿虽能力不显,必会完全陛下托付。”
“早点下山吧。”李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为父该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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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孙德或用手指捏起一块鸡肉丢进嘴里吃了,赞不绝口。
“等陛下回来,封了你王爵,也不知我还能不能吃到这样的珍馐?”
李昭成懒得理他,道:“你师兄呢?怎么还不来?”
“你不知道?啊,也是,终南山确实太远了,也不知我以前如何受得了那等清苦。”孙德或道:“他昨夜忽然接到调令,今早便往凉州了。”
“凉州?”李昭成道:“未免太远了。”
“远吗?”孙德或道:“你可知往后十年,天下间最能立功的地方在何处?出将入相者又是何人?我师兄能到廉相公麾下……”
李昭成懒得听他卖关子,又问道:“江苍呢?怎也不来?”
“被江知府关在家里,准备科考呢。”孙德或摇了摇头,道:“你说,江荻都任礼部侍郎了。江知府这么多年还是江知府。”
“京畿重地嘛。”
“我也忙,吃完这个便要回去了。”孙德或吮着手指道:“再与你说桩大事,左相与杨参政都辞仕了。江荻来信说,想助户部严相公进中枢,哪怕是同签书枢密院事,哦,官制可能也有变动,总之是这样的一个位置。不过我看啊,只怕难。”
“因她是女人?”
“那倒不是,韩相公若是任相了,如今形势与战时不同了,兄妹俱在中枢不太妥当,该是要避嫌的。”
李昭成再听说严云云的事,已没有了当年的季动,感到佩服,也有些唏嘘。
他觉得当年最早从龙的一批人,武勋就不说了,连他这种功劳不大的近属都有封赏,文官中唯有严云云升迁最难。
“咕。”
孙德或却已将桌上的汤喝完了,拍了拍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