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悦大堂灯火通明,和夜色无声对垒。
闻越蕴左手勾着两只包包,右肩给寻旎搭,礼貌回绝了侍应生帮忙搀扶的请求,慢吞吞地往电梯口挪动。
她把包带往臂弯里晃,准备按下电梯时,一只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抢先按亮按钮。
袖口上卷,露出段线条流畅的小臂,腕骨处黑色发圈扎眼,磨到银白的小月牙侧在内腕。
闻越蕴对这只手过度熟悉,头都不抬,反倒是酒醉三分醒的寻旎颇为礼貌,抬眼看向手的主人。
然后吐字非常清晰地问候了陆离铮句国粹,“我靠。”
陆离铮置若罔闻地退开,闻越蕴全程没抬头给过半个眼神。
他们或许是住同家酒店的,可她完全不在乎。
“你和陆离铮什么关系啊?他怎么阴魂不散的?”寻旎洗完澡后睡意全无,顶着厚重的干发帽在闻越蕴旁边坐下,晃荡着腿发问。
闻越蕴分她杯红酒,“喝点儿溜一溜。”
寻旎没推脱,接在手里,继续自己的话题,“不能说?”
君悦最顶层总统套,俯瞰整个西海湾与黄海海峡,月光下的海面宁静,波光与星光辉映。
闻越蕴晃着酒杯,透过圆弧玻璃再去看扭曲的景致,随口答,“睡过。”
“我当然知道你们以前睡过了,我问的是现在。”寻旎捂着嘴打哈欠,强调说。
飘窗的感应夜灯随着话音起落明明灭灭,闻越蕴字正腔圆地补全,“现在睡过,我不想睡了,所以扔掉了。”
清亮脆爽的嗓音打破深夜静谧,她们背靠着背坐,寻旎没办法自洒脱语气里窥到好友的表情。
酒精的后劲把思绪搅乱,寻旎拍着手雀跃道,“那你这儿干得挺漂亮啊,招之即来挥之气去,正好解决下生理需求,不开心了就踹,舒舒服服。”
“多谢夸奖。”闻越蕴指尖勾着睡裙的下摆拨弄,轻笑讲。
再回应她的是寻旎微弱的呼噜声,凌晨四点起来当伴娘,忙碌大半天,又喝了小半宿的酒,的确是该睡了。
闻越蕴小心翼翼地撤走自己,以靠枕把寻旎支撑好,去找了只吹风,轻柔地为寻旎吹干头发,才拍肩把人喊醒,要她去床上睡。
寻旎迷迷糊糊地搂着她蹭,念叨着,“我浅最好啦。”
故友和老同学到底还是习惯她从前的名字。
空调被滑落又被捞起,反复几次后闻越蕴终于认清,自己失眠的事实。
没有绣台或者勾线版用以打发时间的黑夜被拉得无限长,她坐回飘窗边,冰桶里的冰融掉许多,表层漂浮着没有棱角的碎冰。
闻越蕴捧了簇冰水混合物在掌心,凹凸破碎的月亮倒映水面,指缝里的水到底流干净,本就不完美的残月跟着消失无踪,徒留直达心扉的寒。
可能是踏足的这片第二故乡本来就承载了太多回忆,又或许是年少时每日见面、以为会当一辈子朋友人的再也不会重逢。
有种无法言明的酸涩在躯体里冲撞涌动,过去七年里闻越蕴只和林致远见过三次,其中两次都在帝都,还是大家都念本科那阵子,他来找季舒白,最后一次是在他的灵堂之上。
她在收到林致远讣文前,始终坚持这些年得比失多。
混沌几日到今宵,红白两事都告终,才倒出空来反思,当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