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明明是那般弱势苍白,却因为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使得病容中掺杂了几许难以言说的色气。又纯又欲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迷人,也十分适合陷入另一个迷乱的世界。
与这样的他对视一眼,管事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时,何稄眼中含着的泪顺着眼角落下。他感受着眼侧泪水滑落的微凉,用鼻音很重的声音说:“我生病了。”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无力,又像是含着块糖与管事人撒娇。
管事人从未经历过这些,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多年以来,管事人的身边都是只有魔修,而魔修强悍好斗,贞操观念不强,与自己以外的人说话的时,他们一般都是威胁恐吓加阴阳怪气,话不投机便会动手,即便是看上了谁,也都是用魅惑或是强行带走的手段,鲜少有人会以弱态示人。
担心弱就被杀的他们,即便是在床上,即便是受了重伤,也不会以显露出来。
这点不像何稄。
是以管事人在魔主死前真的从未接触过如此娇气,如此弱小,如此……敢于示弱,却不会让他生出厌烦心态的人。
这时对面的人见他反应不大,像是难受极了,又说:“我生病了。”
管事人想了想,不知怎么回,就说了一句:“我看出来了。”
然后呢?
管事人不觉得生病是什么大事,毕竟在魔域之中断手断脚,身受重伤的事很常见。小小的病痛在这些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可他又想,那些身受重伤的人都没有像何稄一样,他们在难受的时候,一般不会给旁人问候的机会,只会赶紧走掉,避免自己被杀。是以管事人还真的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
老魔主留下的话里也没有这条。
何稄不管他的想法,睡眼惺忪地说:“都怨你。”
管事人怔了怔。
何稄则说:“要不是你把我扔到山洞,要不是你把我扔到森林,要不是四王拿冰冻我,若不是三王吓我,我怎么会生病?”
面对这份指责,管事人罕见的沉默片刻,然后冷淡地说:“可这都是琼主的吩咐。”
“是琼岱的吩咐就不是你动的手了?”何稄不满意地皱着眉,咳了一声:“你过来。”
管事人上前一步。
“把手放在我的头上。”何稄慢下声音,不想对方拒绝,可怜地说:“我太热了。”
管事人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在了何稄的头上,然后又说:“我不觉得这样您会好起来。”
“这对我的病确实没用。”何稄慢慢地闭上眼睛:“可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管事人和何稄都知道,何稄现在的身体吃一般的药没用,只能等老魔主的药发挥作用,所以谁也没有提吃药的事情。
这时管事人移动着眼睛,尝试着问:“需要给您准备冰袋吗?”
“不需要。我需要的不是凉意,而是你坐在这里。”何稄说到这里,疲惫地睁开眼睛。一滴泪再次从眼角落下,他说:“我需要你守着我。”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在,我不安心。”
“为何?”管事人想了一下:“古楼里无人敢来这个房间伤您。”
“但大王他们肯定不能算作古楼里的人。”何稄说着说着,情绪瞬间低落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得太重,他委屈极了,只说:“你不会理解人的心理,也不知道人有很多怕的东西。”
说罢,他闭上眼睛,不去说得过于直白,只留下可以容人遐想的余地,留下若有所思的管事人。
人有很多怕的东西?——管事人念着这句,心中只剩下麻烦两字。
可说着麻烦的他并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如何稄期望的那般,留在了何稄的身边。
何稄其实没有入睡,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有意为之。
他心里打着鼓,也不知道以这种方式对待管事人正不正确。但他不能让管事人只把他当做一个任务,他要让管事人的心里留下人很脆弱,需要照顾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