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晓露一副大嗓门,浓浓山东口音:“俺要去江对岸,可是俺、俺怕水。”
船家也都是赶时间做生意的,催几句,见她磨磨蹭蹭犹犹豫豫,也就不理会,招呼别人去了。
只有一个大胡子船家凑上来,拍着满是刺青的胸脯说:“我这船最是稳当,做我的船,包你脚都不湿。上来吧!”
阮晓露翻开钱袋瞅瞅,“多、多少钱?”
袋子里露出金灿灿一团,是她给老娘打的金凤钗。
阮婆婆操劳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唯有一个陪嫁的金钗,多年前让阮小五讨走赌博去了。阮小五戒赌之后,想起这事就惭愧。但那金钗却找不回来了。于是求着六妹妹,到了那江州繁华之地,给娘打个最大最气派的钗儿。
“哥出钱!做个皇后娘娘那样儿的!”
阮晓露不辱使命,江州最大的首饰铺里,挑了个架子上最贵的,又额外加了半两金,打得又长又厚。
大胡子艄公把眼瞥见那大金钗,吞了口口水,粗声道:“不贵,五百文一人。姑娘孤身赶路,给你打个折,三百文,比别人都便宜!”
别的艄公里有看不下去的,好心提醒:“姑娘,江上不太平,别贪贱……”
被那大胡子一瞪,不敢出声了,背转过去摇头。
大胡子不由分说,抢过她的包袱,把她推上自己的船。
阮晓露畏手畏脚地上船,坐下东张西望,问:“凑几个人开船啊?”
大胡子艄公忽然变脸,冷声道:“就你一个,走吧!”
然后一橹荡开,顷刻间离岸两三丈。
这艄公蛮力不小,速度真快。一阵劲风掠过脸颊,脚下江水飞速流动。阮晓露激情上来,忍不住高声大叫。
那艄公把她的叫声当成了惊恐,转过头,已是一脸凶相。
“小姑娘,包袱里有什么,都给我拿过来!”
阮晓露“如梦方醒”,叫道:“青天白日,你敢抢劫!”
“哈哈哈!”大胡子艄公纵声长笑,“今日上了我的船,是你的晦气!怪就怪你一个妇人,居然敢带金子出远门,不抢你抢谁?说,你是要吃板刀面,还是要吃馄饨?”
不等她回答,哈哈大笑,得意地给这个外地游客解释:“这板刀面呢,就是我有一柄快刀,一刀一个……”
“……都剁下水,一个不剩。馄饨就是让我自己跳。”阮晓露压根没动地方,用脚把包裹拉到自己身边,支着下巴乐,“我说你们这帮做水鬼的,口径也太统一了吧?是不是请人培训过?”
那艄公还凶着个脸,被她说傻了,不由自主结巴:“是、是帮主大哥请船火儿张横、讲过课……”
“不知变通。不及格。你这船上只有一个客人,何来‘一刀一个,一个不剩’?我跟你说,这当水鬼跟当土匪一样,你得钻研业务,得创新,有自己的风格,才能让领导赏识,不能领导说啥就是啥……”
阮晓露垂下手一捻,从船板缝里捻出来一把灰白色的盐块块。
“我有事,要见你们领导……哦不,帮主。”
大胡子艄公脑子没转过弯,还愣愣地看她。
阮晓露靠在船头,微笑回望。
盐帮的船,闲时当然也用来摆渡载人,赚零花钱。至于这钱怎么赚,全靠个人发挥。
但这大胡子显然业务水平太差。瞧他拉客时那急功近利的模样,就差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若不是今日阮晓露故意上他的船,他怕是一个月都没法开张。
揭阳盐帮神出鬼没。除了这以身犯险的一招,她还真不知到哪去找人。
要是这大胡子真的不知好歹,非要请她吃馄饨板刀面,她也有对策。今日江水无风无浪,又暖又清,只要一个猛子扎下去,三分钟回到对岸,就当洗个澡。
还能顺便把他的船给捅个窟窿。
好在,大胡子艄公没有傻到家。他忿忿不平,将她脚边包袱看了又看,嘴里骂骂咧咧,扯起一道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