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道:“寡人亲治河东,为君之援也。”
白起道:“王者,天下之大机也,未可显明于世,显则天下惊,无可回也。”
秦王想了想道:“谒者王稽,有荐应侯之大功,应侯屡为请封。惟因其才,未得大用。今乃以之为守,或人所不知!——亦从应侯之荐也。”
白起道:“王之策,非臣所能及也。”君臣畅谈一夜,直到鸡鸣,才朦胧睡去。
次日鼓响,二人惊醒。秦王嘱诸大夫、公乘皆勿得出面,仍由白起点兵派事,并回安邑城中处理完政务。下午,在众人皆无所察觉的时候,率领随从,骑马前往端氏。
待白起走后,一名五大夫将现任北地尉公大夫李冰带到秦王帐中。秦王道:“应侯于行前,重荐大夫,可当重任。今寡人至安邑,河东由谒者王稽暂守,一应政务皆任大夫,而以王守之名令之。”李冰见秦王郑重其事,不敢深问其中的背景,喏喏连声。
下午,谒者王稽即领着李冰来到安邑城中,向河东丞出示了秦王教令:“武安君起即往长平。河东由谒者王稽守,北地尉冰副之!”河东丞告诉他,白起临走时已经吩咐,八月的炒粟一定要在初一发出。目前已经过了安邑的部队,到端氏的在端氏接收,到高都的在轵城接收;还未过安邑的,全由安邑补给。王稽由于按照河东丞的意见,下发了第一道命令。
李冰在张禄担任河东守时,曾经担任过河东尉,但几年来河东形势变化很大,李冰难以在短时间内掌握河东政事。于是新任河东守王稽发檄,调河东尉绾速回安邑。檄文到达时,白起已经到达谷口前线,与王龁、司马靳、皮绾见了面,告诉他们秦王已经亲临河东,现在安邑。命自己为上将军,总领长平一切军马,王龁为尉裨将。秦王到达安邑,和白起担任上将军一事,目前都要严格保密,对外仍以王龁的名义发布命令。河东则以谒者王稽为守,一切由王稽发出的指示,其实都是秦王教令。白起还透露,秦王将调集二万剑士入长平参战。现在接到王稽的檄文,皮绾自不敢怠慢,连夜率随从赶回安邑。当然,这几天他也已经和司马靳商量好了许多工程问题的解决方案。
自从老将们走了以来,赵军在南线的反攻规模越来越大,从一次五百到一千人的规模,迅速提升到五千人的规模。十个营从各个方向涌出,迅速立好阵型,虽然严整程度不及秦军,但也已经像模像样。在和秦军接触后,赵军又演练了敌前退却:十个营交替掩护,步步退回营中;撤退过程中,壁垒上的赵军控弦以待,随时准备向尾随的秦军射击;所以秦军追击到弓箭射程之外就停止了追击。
白起是清晨从端氏启程,前往谷口。当他到达时,正好赶上双方各五千人的大演习。看见双方文质彬彬的交战,白起脸色铁青,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
白起接管军队的指挥权几乎没有任何障碍,本来王龁心里就已经默认白起是自己的上级,自觉服从白起的指挥。现在秦王的教令只不过把这一切承认下来。他本来还想看看今天秦赵双方的作战,但却遇上这么件事。白起也不要他陪着巡视军营,先让他派人去端氏领八月的炒粟,再让他带着自己去找司马靳和皮绾,他们现在都在山上。
白起找到他们,问起修路的事,司马靳道:“此谷有河有草,大军可过,多无庸再筑。所难者,惟此山耳。若隐以山间,当过前坳,需多行十余里而折回。不若越岭而过便也。”
白起道:“汝其计之,二万之众,越此岭时,需时几何?”
司马靳道:“一日夜可毕。”
白起道:“若一夜可毕,则无需筑路。若否,当通前路。”
司马靳道:“若筑其路,何以掩尘土?”
白起看了看天,道:“但俟天雨而已。”
白起的主意点醒了二人,他们马上商议起来。
下午,皮绾就被叫走了。
日晡时,两边军队撤回,照例,餐前王龁要点评各队今天的表现。等诸位五大夫、公乘、公大夫等进入帐中时,赫然发现白起。白起以前也来过,但都不与众大夫聚会,现在在平时由王龁点评时,白起出现,让人感到一丝不寻常。
白起道:“吾观两军之争,非战也,小儿戏也!旦日出战,不可儿戏,必与出阵赵军战而后可。”
一名五大夫道:“以矢射之乎?”
白起道:“勿射也。但强击之!”
点评会就这么结束了。白起命令明天的作战必须真刀真枪,不许再做样子!王龁就也按照这个精神布置下去。
王龁把各什伍长都叫到一起,让两个营展示了阵型的冲击战术,向他们说明战术要点。
随着什伍长回到各营,紧张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王龁前往端氏挑炒粟的士兵到夜里才回来,说路上已经看见不少部队正往这边过来。同时报告说,端氏有令,每人定量增加三斤!这个月,每名士兵有十三斤炒粟。
到月底时,有许多吃得多的士兵已经开始饿肚子了,靠着秦军中的同袍传统,大家还能相互帮衬着。拿到了新的炒粟,而且比以前要多不少,更让大家的心中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