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回头道:“险些将这脖子给掐断了。”
撼竹明白了,尊主这是又进了这凡人的身。
“我出去一趟,等事毕后离开此地,你寻个机会再去上禧城一趟,问问无不知,天底下懂得重塑肉身的有哪几人。”渚幽回头又朝那伏在桌上的龙看了看,不大放心地说:“千万将她看好了。”
撼竹连忙点头:“定不会让她少一根毛发。”
渚幽的身影一瞬便融入了墙里,而后隔着那单薄的窗,隐隐能看见有个人影脱墙而出,缓缓走远。
屋上所笼罩的禁制并未破除,她就这么走远了。
撼竹留在屋里,盯着那睡熟的龙缓缓吞咽了一下,想了想不甘心地碰了碰自家尊主布下的禁制。刚触及,指尖就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疼得她连忙把手指塞进了嘴里。
她双目放空地坐下,心想这龙怎么也不像是需要她看护的样子。只这么碰了一下,她的手指险些被烤焦了,而这龙方才穿了门却丁点事也没有。
离谱,就很离谱。
华承宗占据了数座雪峰,每座峰的弟子所修的术法不同,就连弟子袍也有些差别。
峰上的廊柱如玉齿般整齐排列着,长廊萦回绕转,楼阁高低错落,鸟喙般的飞檐上覆了雪,皎白一片,仿若人间仙境。
渚幽读了这弟子的识海,自然明白华承宗每座峰各自是做什么的,也懂了所经弟子的层级。
她所捡回来的这三位弟子虽算不上受宠,但好歹是内门弟子,恰好还是宗主座下的,只是宗主未曾亲自教过。这三人散漫惯了,又仗着世族显赫,常常不将别个弟子放在眼里。
那宗主也算是用了心,从一众弟子中选出这三个废物去无妄沟送死,只不过,他定然没想到这三人还能活着回来。
也不知那被她捏碎的铃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原本只是想将里边的灵力揪出来一探究竟,可没想铃铛自个炸了个尸骨无存。
在这弟子的记忆之中,神化山的位置百年来并未变过,只是在未开山的时候,它是进不得的。山门开时,整个华承宗会地动不已,山中寒潭冰层尽碎,得潜水而下,才能见到那神化山的门。
渚幽没进过什么神化山,只单单从旁听过些许关于这山的事,寒潭下另有一番景色,过山门如身穿别处,想来是什么别境。
这别境能勾通仙魔两界,常有人魔在未开山之时不知缘由便误入其中,只是进了去未必还出得来,得看其造化。
她寻着弟子的记忆,径直穿过了主峰,在峰下之时,竟察觉到主峰上有一股仙气。仙气这玩意,她一嗅便嗅得出来,那冷香虚无缥缈的,莫名带着点惺惺作态的冷淡,不近人情似的。
这气味,是从仙骨里透出来的,原先她也有,后来仙骨被抽,又重塑了魔骨,这气味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带着这么股味,她还觉得烦。
只是华承宗这么个凡间宗门,值得神仙时不时往下跑么。
渚幽心里觉得不太对劲,这事多少和神化山有些关联,于是回头往主峰的方向踏风而去。
腰带上悬着的弟子牌骤亮,她穿过界门时,禁制未被触发。
主峰上有一座白玉高塔,那塔足有十层高,而仙气恰就是从顶层飘出来的。
她驭风而动,藏匿起身影后腾身而起,风雪皆从她的身侧绕开,在浮上塔顶之时恰听见塔里有人在说话。
“仙子,那铜铃已从妖兽体内取出,取出后便不知踪影。”
说话人的声音十分熟悉,恰就是朝她传过心音的宗主。这人修为已是大乘,差一步便可登天,修为与寻常人相比,已算得上深不可测了。
只是,她久久未听见什么仙子应话,处在塔里的那抹仙气不算深厚,细闻之下还有些单薄,像是神力不支,快要消散了一般。
这样的仙气,只有将泯之仙的身上才会有。
渚幽微哂,也不知是哪个快要死了的仙在这装神弄鬼。她将手探入了塔中,想一探究竟,不料,塔里原本单薄的仙气忽然膨胀开来,一股灭顶的灵力从里边冲撞而出。
骤然间,她心神一震,只觉奔腾而出的灵力凛冽凶戾,分明是要取人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