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雾当真连驱散都驱散不得,像是已经在识海中生了根。
长应微微低了点儿头,似乎有些难受,她的识海中有如大浪掀天一般,浓雾如浪般汹涌翻腾——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渚幽见她神色骤变,立刻收了手,还屈起食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力道不重,长应的额头上却顿时出现了一道红痕,好似被凌虐了一番。
长应回过神,急急倒吸了一口气,瞳仁略微一颤,糯声道:“不知怎么,头似有些痛。”
渚幽不想再动这龙了,事到如今,她已能笃定这龙的来历绝不一般,只是究竟有多不一般,还得看看她有没有别的本事。
撼竹紧张了好一阵,看见自家尊主收回手,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长应额头上那红印子未消,通红一片,像是贴了花。
渚幽忽然出声,“怎么我一回来你反倒不困了。”
“困的。”长应抬手摸了摸额头,如实作答。
“困了那便去睡。”渚幽手一抬,朝木床一指。
“这木床不如大殿的软榻。”长应微微皱眉,不大情愿。
渚幽无可奈何,“你在大殿里时还是颗蛋,怎么知道那榻软不软?”
长应登时糯着声反驳:“我在蛋里时便已能记事了,只是看不见。”
这倒是渚幽没想到的,这么个蛋,还没孵出来就能记事了。
此话若是别人说的,那她定然不信,可从长应嘴里说出来,她还不得不信上一信。
撼竹又险些被吓破了胆,“这么说来,你岂不是还知道许多事?”
“问得太多了。”渚幽皱眉,回头就朝这绿毛孔雀使了个眼色。
撼竹登时噤声,头猛地低了下去,过会才发觉自家尊主眼里哪有责备之意,反倒像是在叮嘱什么一般。她恍然大悟,不就是去上禧城找无不知么,她记着呢。
“何意。”长应嫩生生的眉心微微一皱,脸上尽是不合年龄的深沉。
撼竹瞅了自家尊主一眼,见尊主没止住她的话,这才怵怵道:“你原先在蛋里时听到了什么,可有听说你娘亲是哪位龙女?”
长应嘴一努,明摆着不大高兴,“不曾,我应当没有娘。”
撼竹明了,这蛋倒是生了一身反骨。
长应淡漠的眼里又露出了一丝迷惘,“应当没有娘,其余的并不知晓。”
“当真不知?”渚幽屈去食指在桌上叩了两下。
长应神情淡然,旁人看来便是一脸的爱信不信,“先前在海里时十分安静,听不见太多,后来才吵杂了不少。”
撼竹在边上嘀咕了一句:“这莫不是嫌咱们聒噪?”说完她就被自家尊主睨了一眼。
“聒噪?”渚幽嘴一张,屋里的几簇凤凰火皆黯淡了下去,火光稍隐,周遭登时冷了起来。
“尊主说话哪能是聒噪能,明明就是天籁之音,洋洋盈耳,恨不能日日将这声音挂在耳边。”撼竹神色大变,连忙搜索枯肠道。
渚幽这才点了点头。
刚破壳的龙确实容易困倦,没多久,长应又站不稳了,扯住了渚幽的裙,才堪堪稳住身。
渚幽将那一角布料抽了出来,对这龙不甚怜惜,眼看着她要倒在地上,才挥出一道灵力,将其托到了硬邦邦的木床上。
所幸长应没折腾,睡姿倒是挺乖巧的,这两眼一闭,脸上也连丁点煞气也见不到了。
渚幽看她面色苍白,难得地涌上了一丝心疼来,就只有一丝,一丁点,不足尾指指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