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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观穹阁上神光炎炎,可却犹有清风徐来,并非炙如火烤。
明明天宫中见不着黑夜,可观台上仍旧燃了遍地的灯,一盏盏堆叠在一起,累了百丈高。透过灯上糊着的那层单薄的纸,能看瞧见里边的火在曳动着。
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比之尘屑还要微小,即便是凑近也看不清。
那上边写着的,全是凡人的运数,里边燃着的火若是熄了,那便是命数已尽。
长应未多看,素白掌心忽地翻起,冷声道:“卜铃。”
司命会意,将双臂旋起,那宽大的袖口几乎糊了他满脸。在他双臂摆动之时,一物忽地从命灯上腾起,朝长应的掌心落了过去。
长应掌心被压得一沉,五指随即一握,便将那器物握了个正着。
那物形似凡间法铃,内有铃舌,摇动时叮当作响,声音却不甚清脆。铃上外壁刻了密集的法文,一圈接一圈,几乎没有空处余下。
长应并未用过这样的卜铃,她面色冷淡地垂眼看去,只见铃口上有数圈可转动的圆环,倒像是八卦罗盘一般。
她金目敛起,登时福至心灵,只一瞬便悟到了这法铃的用法。
她活了数千年,天底下有什么法器是她未见过的。即使未曾用过,但想来用法大同小异,并无难处。
手中卜铃忽地叮铃一声,铃舌撞至筒壁,明明只是轻飘飘一下,一时间却有如撼天灵力震荡开来。
长应五指发麻,险些未能将此铃握稳。
司命站在她身后,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道:“神尊,铃已响。”
是了,铃响,卦象便会有所变动。
长应双目一睁,蓦地将手中法铃朝天举起,她那宽大的袖口垂至肘间,手臂素白纤细却并不柔弱。
刹那间,天上神光骤隐,这观穹阁如另辟了一片天地,周遭昏暗一片,如临神光之外的无上穹顶。
登时间星月近在咫尺,往外便是虚无之境。
轰隆一声骤响,白电如蛛网一般遍布天际,数不尽数的天雷接连落下,全数汇向长应手中的法铃。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司命连忙仰头,错愕地盯着那片天,他哪曾见过如此卦象。
那是天雷啊!
另一位古神恐怕有难。
天上那一双星魄骤亮,一明一黯,其间隔了天河,似天各一方。
随后那稍黯一些的星魄竟被白电穿过,摇摇欲坠一般,偏周遭无甚变化,它孑然伶仃,独陷桎梏。
怎会如此?司命百思不得其解。
而另一枚星魄处,却是月华绕身,溶溶一片,这一枚星魄便是长应。
长应手腕一转,将这遮天蔽日的法阵给收回了法铃之中。此铃叮当作响,刹那间,白电骤然消散,就连天上星魄也见不着了,这观穹阁就像是从天穹外的虚无之境又跌回了云端。
卦定。
司命惶恐,连忙说道:“尊主,可是另一位古神劫难将至?”
长应将法铃收回时,只见上边的数圈圆环已然转动,她只看了一眼便将这卦象记下来了,凉声说:“仍卜不出所在,但她星魄黯淡,显然神格未归,其中又被白电穿过,恐有劫难。”
司命连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可有避免的法子?”
“我自有办法。”长应将法铃给了他,双手往身后一背,仰头又朝那片已重归平静的天望去。
她不知那是什么劫,但总归有办法避上一避。
司命接过法铃,随即连忙从半空中取出笔,将此卦记入簿中。
长应见他拿出卦簿,皱眉将手伸出。她面色薄凉,态度又着实强硬,无人可以拒绝。
司命并未犹豫,连忙将这卦簿双手奉上,一边道:“最先卜出的那一卦也在其中。”
长应微微颔首,将此簿翻至第一页,却见错乱的字叠在了一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