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幽心一松,心中不见丁点愧疚,反倒还分外舒坦。
她走了许久,才发觉这凡间有些古怪。街市上的人也太少了些,隐约还都是见过的,只是她一个名也叫不出来,似乎都只是萍水相逢。
不该如此啊,合着面容熟悉的人都聚一块儿了?
正欲走远,她那曳地的裙摆似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垂目一看,那黑蛇竟还回来了。
不光回来了,还一副气极的样子,偏偏跳也跳不起,只能仰头巴巴盯着。
渚幽默不作声,还用脚踹它。
黑蛇被踹了个正着,在地上滚作了个球。它稳住身后,将锐齿一露,龇牙咧嘴地咬了过去。
渚幽的裙角被叼了个正着,这衣裙是她的翎羽所化,黑蛇的牙若是再尖利一些,定能将她的翎羽咬破。
渚幽摆脱不得,只好又将其捞了起来,这才刚捞起,腕口就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黑蛇就跟磨牙一样,连皮都未给她咬咬破。
她忍不住弹了这蛇的额头,这么弹了一记之后竟陡然觉得,她似乎曾这么做过。
约莫是不知什么时候撞到了头,把她给弄懵了。
这黑蛇格外黏人,咬了她的手腕不成,竟还往上缠,怎么扯也扯不开,就像是在她腕子上钉住了一般,若想将它扯开,它便会张开那么点儿大的血盆小口,作势要咬。
不得了,脾气可真大,旁人以为她养了蛇,只她知道,这分明是个祖宗。
这祖宗浑身还拔凉一片,像是嚼冰长大的,若不是她又凤凰血护身,腕骨定会被冻得没了知觉。
“你怎么就不肯走?”渚幽将手腕抬起,微微眯起眼盯向这蛇,还盼这蛇能听懂人话。
她见这蛇一动不动,心底一叹,又道:“明明都将你甩开了,你还非得缠上来,莫不是想再被抛出去一次,抛高高真有这么好玩么?”
这黑蛇像是听懂了一般,竟一甩脑袋,还将细嫩的牙龇了出来。
“哦,我好怕。”渚幽面不改色。
黑蛇又将脑袋耷拉了下去,紧贴着她的腕骨彻底不动了,连牙都不龇了。
渚幽面上平静,可心底却很是焦灼。
她的魂好像要被锯成两半,一半将这蛇再丢出去一次,一半却又想将其捂在怀里,不再遗弃。
她挖空了心思也寻不见丁点蛛丝马迹,不知自己为何不想见天上仙,为何不想回丹穴山,为何……不想将这蛇带在身侧。
并非怨,也不是厌恶,似乎就只是单单不想带它。
烦人,她明明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亲近的,可偏偏这蛇亲自送上门了,还偏要缠着她。
这蛇的脾性着实不好,她问话时没丁点反应,可一旦被拉开,立马缠了个紧,一双金目还瞪过来,一副分外凶戾的模样。
小小一条虫,竟还凶她?
渚幽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见一个牌匾上写着“敛春楼”三个字,眸光被勾着,心也像是被勾住了,足尖一转便朝那处走去。
进了楼,只见有个说书先生将折扇一合,敲在了一侧的木案上,扬声道:“说起那日,那可真是惊天动地,连万鬼都被吓得嗷嗷直嚎,镇魔塔就那么啪的一声,碎成了齑粉!”
渚幽也不知这说书先生讲的是哪桩事,但听他说佛塔一下碎成了齑粉,竟觉得分外怡悦痛快,心底还道,哦,好生厉害。
入座后,她腕骨上的蛇便爬到了桌上,随后有小二盛上佳肴。
小二将盘盖一掀,里边佳肴未冒热气,模样还着实古怪。
怎……是一堆灵石?
渚幽猛地抬头,却见小二已经走远了。
不应该啊,凡人怎会吃这样东西,是她傻了,还是凡人傻了?
也不知这蛇的脑子是不是也有点问题,竟一个劲的往灵石上凑,好好的蛇,怎么就吃起灵石来了?
渚幽心一急,连忙将碗翻了过来,把黑蛇扣在了碗底下,生怕它吃坏肚子。
碗沿险些砸在了蛇尾上,幸而那蛇将尾巴蜷了进去,否则定要断尾。
渚幽不由得苦恼起来,好像她也曾这么扣过一个碗,可是……她以前哪养过什么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