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舆图取出,手臂一抬便递了出去,“土地倒是透露,这虎啸山前日有过山崩,而华凌君此世也是因山崩死的,若有人想害他性命,又要瞒过鬼差,至少要令他死在山崩之中,还能当是司命算错了他的寿命。”
“难怪你将我引来此处。”渚幽不想沾这山上的泥腥,每一步皆踏在风上,鞋底干干净净的,连一缕尘也未染上,绸裙也未曳着那的泥地。
长应分出神识,如地毯般朝整座山覆了过去,然而神识过去,却连一个生魂也未寻到,更别提找到乔逢生了。
渚幽腾身而起,朝远处望了过去,皱眉道:“如若乔逢生历此山洪,应当未能走远。”
长应微微颔首,“得尽快找到他。”
渚幽又缓缓落了回去,“华凌君这一世与昌鸣城里苏府的公子交好,我去寻苏府时,路上偶遇一个小姑娘,模样有几分像你。”
长应一顿,回头朝她看去,问道:“如何像?”
“眉眼有些像。”渚幽沉思了一会,“但也仅是躯壳像了几分,没半点你的神韵。”
长应还是头一回听渚幽说起自己的相貌,她对躯壳不怎么在意,他人所说的美丑于她看来无甚差别,但渚幽不一样,她看渚幽便觉得好看,不论是三千年前,还是现今。
她那清冷的金目一抬,问道:“我的神韵?怎么才算有我的神韵。”
渚幽借着月色看她,这本就素白清冷的一张脸在月下更显疏离。她用眸光勾画起长应的脸颊,轻哂了一声,说道:“你如她那么大的时候,成日板着一张脸不爱说话,好似谁都欠了你一般,像个没心没肺的,笑也不会笑,闹也不会闹,谁家孩童有你一半冷漠?”
长应倒是没想到自己在他人眼中是这样的,她沉默了好一阵,竟无从反驳,她确实不爱说话,好似说不说无甚必要,索性也懒得开口了。
渚幽微微摇头,“罢了,说这些作甚,那时你还什么都记不起,倒是从我那薅去了不少东西。”
长应听她这么说,顿时皱起眉,“为何不说了。”
渚幽睨着她,见她面上浮上一丝微不可见的焦急,登时心下一哂,“我说那么多,你也未应上几回,我当你不爱听。”
“我爱听的。”长应干巴巴开口。
渚幽轻笑,“你既然从土地那拿到了堪舆,又来了虎啸岭,为何不传讯予我,神识总会分吧,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自个儿走了?”
长应没说话,还将眼别向了另一处。
渚幽笑了,揶揄道:“你只引我一人过来,不待见撼竹和那鼠妖?”
长应仍是没吭声,确实是私心作祟。她见山下忽然亮了灯,忽地开口:“可惜没有见过华凌君此世,否则用搜魂术定能将他找到。”
渚幽好整以暇地看她。
“去山下那户人家问问,这几日洪涝闹得厉害,路过避灾的人虽然不少,但乔逢生到底是个凡间少爷,他们兴许会有些印象。”长应淡声道。
“此时话倒是说得多起来了。”渚幽冷不丁开口。
长应目不斜视地朝那亮了灯笼的屋舍掠去,又不说话了。
渚幽却跟看出了她内心所想一般,看破且还说破,“你故意引我甩开撼竹和祸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长应见状才道:“我不喜她们跟在你身边吵吵嚷嚷的。”她倒是坦诚,问久了还是会答,果真不是能瞒得住事的。
她细长的眉微微皱着,面色一沉,却好似没有那么疏远冷清了。
“既然如此,你明说不就好了。”渚幽看那屋舍已在眼前,抬手又掐了个诀,施出了隐匿身形的术法。
长应摇头道:“我不想你为难。”
渚幽未再吭声,将手贴在了木屋的门上,察觉到里边有两个生魂,一长一幼,那年长的年过花甲,还断了腿,命火已稀薄到近乎要灭,年幼的那个似乎只有个五六岁。
附近无人,也不知这孩童的爹娘是不是被无常勾走了。
长应问道:“如何?”
渚幽沉默了许久,她本以为入魔后她的心绪已不会因这七苦五蕴而翻涌,可兴许是因复苏了灵相,她那点怜悯之心好似活了过来,在胸膛里扑通狂跳着。
她抿起唇,忽地伸直了手,半截手臂直截从这木屋上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