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星茗抿唇道:“当年佛狸兵败如山倒,我即便没有去修仙,也无力挽大厦将倾。师叔,我的遗憾一直都是没能与大家并肩作战,战至最后一刻,生为皇族没有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我愧对国家与子民。”
寒荷只是问:“他们的死,你可意难平?你觉得你与他们的缘分该在这里结束么?”
连星茗陷入沉默。
寒荷目不转睛看着他,道:“若是有再见的机会,你可想见?”
这一连串的问题没头没脑,连星茗喉咙干涩,道:“人死如灯灭,岂能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师叔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别急,你知道鬼门关之后是什么吗?你没见过,可师叔见过,我曾亲眼见到。”
寒荷遥遥看向一个方向,道:“那是携怨而终之人的苦海。”
“……”
“所有携怨
而终的人,死后灵魂都无法转世投胎,在那片苦海中浮浮沉沉。鬼门关开启一条缝隙后,部分怨魂从中逃出,寄生在凡人的躯体上,修士将这些怨魂称为障妖——障妖专挑存有四苦执念之人,那些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有裂缝的鸡蛋,钻进去寄生,便能够重获新生。”
寒荷转过脸,盯着人群之中的涂丙,口中的话却是说给连星茗与傅寄秋听的,
“阿椒去世时,你们一个年幼一个尚未出生,未曾见到过阿椒的真容。若是你们见过他,也许你们在见到涂丙的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他们二人长得很像,几l乎有八九分相似。”
宿南烛找长得像连星茗的人,是为了寻找替身,慰藉自身。可寒荷显然不是,在涂丙悲切又伤心的注视之中,寒荷并不逃避对视,声音淡淡道:“我已为阿椒备下了一具完美的新躯体,只等着摇光你开启鬼门关了。”
“……”之前连星茗就觉得涂丙长相俊秀,却气质输了太多,像一具草包空壳子。
如今听寒荷这么一讲,他几l乎能够想象出阿椒——这位论辈分勉强算得上是他与傅寄秋师兄的人,生前是如何的风华正茂。
能够让寒荷这么多年都难以释怀,可见一斑。
想到这,连星茗看了眼傅寄秋。
傅寄秋持剑站着,面向寒荷,以往都会对他的视线第一时间作出回应,可这次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都没能发现。
[你师兄估计是有点感同身受了,毕竟你们俩的经历和寒荷的有点相似。]系统叹气道:[不过选择不同,结局也不同。若是没有我从中插了一手,说不定你师兄就是下一个寒荷。]
连星茗听着都觉得万幸,万幸他还活着,才没有让师兄成为另一个寒荷。他想了想,开口质疑道:“可是你如何能够肯定,将鬼门关打开,那些人便能够重获新生?倘若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揣测呢?最坏的情况,是你想留住的人没能留住,还连累世间再面临一场莫大浩劫。”
“我能肯定。”寒荷望着他,道:“因为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先例。”
“……?”
“你当年自刎后,原本应该入鬼门关,同那些怨魂一般难逃苦海。师叔不知道你后来那具新身体从何而来,你又是遇到怎样一番机遇能够留在人世。可是再后来,你的新身体被毁,你不就在旧身中复活了?”寒荷越说越难以自持,音量便大道:“起死回生,并非天方夜谭!有一就有二,有二便能有三!只要那个人是含怨而终并未转世,我们就有再见到他的机会。摇光,你的父皇母后,你的皇姐,你的宗族亲人,所有让你意难平的人……并不是没有可能与你重逢!”
连星茗张了张嘴巴,心境震荡。
这的确是一个足够诱人的讯息,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夙愿,勾得他心脏怦怦跳。也难怪寒荷能够有自信与他谈合作。四面狂风大作,不知道何时起,天边隐隐露出了一线鱼肚白,太阳将升未升,这是黎明前最后的至暗时刻。
寒荷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深呼吸道:“现在,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了——彻底打开鬼门关,与故人复相见。”
“你的弟弟暂且交由我保管,放心,在你作出决断以前,我会照顾好他。”她攥着魂灯退后两步,“这于你我、于世间,都是一件大事。所以我可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来考虑,半个月后,我们在鬼门关前见,届时我会将魂灯完好无损交还。师叔曾经历过亲友逝去的痛,万万不会用你的弟弟来威胁你,但……师叔始终相信,夙愿难平之人,做出的选择往往大同小异。”
言下之意,连星茗的选择只会与她一样。
寒荷应当是早就准备好了退路,说罢毫不留恋转身,身形飞掠过吊板桥。裴子烨见状当即竖起眉头,拔剑追去。
一场危机过去,连云城的城民驻足不离去,将此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连星茗心事重重被傅寄秋拽着从人群中离开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精致的眉眼仿佛蒙上了一层惴惴不安的易碎阴霾。
他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但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脑海里控制不住回响着寒荷方才说的那句话——他们的死,你可意难平?
你觉得,
你与他们的缘分该在这里结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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