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扭过头终于看见那面照妖镜里自己现的原形。
狐耳,狐面,狐尾。
绒绒的赤毛全然炸开。
她全身血液逆流,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回过头来面无人色。这铜镜怎么放在这里!
她慌慌张张道“政。。。政哥哥。”
“朕进来就见到这面铜镜,它照着月光,照着花,也照着睡着的桃桃,桃桃终于要亲自和朕坦白一切了,不是由得别人告诉,不是要将朕蒙在鼓里,桃桃什么样子朕都见了很欢喜。”
他仰望着月光,道,“今夜的月光就和多年前一样,那夜被困暴风雪,你就躺在朕的怀里昏睡不醒,朕起初无所不求神明,祈求有神明能够救赎你,你能活着出去。后来自私到。。。。。哪怕这样死在一起,桃桃和朕葬在一起。直到你变成狐狸模样,朕也未曾觉得害怕,不是人也好,做人太痛苦了,未比做狐妖自在。你醒了,孤让你逃出去,你支支吾吾的说着假如。。。。”
原来早在这么早。
白桃咬着唇,眼中盛满惶惶然的水雾,身形遏制不住的颤抖。
“桃桃,假如什么?”
男人站在月下,半张脸都隐藏在暗处,散发出的萧瑟和孤寂,看得人心中宛如被尖锐扎了一下,鼻尖连到心脏,酸楚至极。
“假如。。。假如……呜呜呜,政哥哥。。。。假如我是妖精。。。。。”
少女眨眼就泪泪空垂,哭成千点啼痕,她彻底化成半妖之形,露出耳朵尾巴,哽咽的泣不成声,“政哥哥,假如我是只妖精,你还会与我在一起吗?”
深爱入骨,难免痛彻失去。
他如是,她亦如是。
“桃桃那夜离开,又回头了,披着朕的得偿所愿。”
嬴政走过来。
他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还是如此的盛颜仙姿,开颜发艳,一如往昔,“桃桃抱着朕对朕说,不怕。可是朕害怕,朕老了,已经等不起了,朕生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容颜快速枯萎老去,变得老态龙钟,直到死。桃桃连坦诚都不敢,怕是未到那一天,早已心生嫌恶,彻底离开朕。”
白桃带着哭腔,“不。。。政哥哥。。。我。。。。害怕,我是妖精。”
“朕是凡人,你是妖精,朕倒是想桃桃能图谋一个老头子什么。”
嬴政单膝蹲下身来,繁复的袖袍擦轻轻拭着她的眼泪,“图谋更大些,也好陪着朕久一点。”
她咬唇含泪,犹疑得心中百般滋味。
一路曲折从邯郸走来,这么多年来,携手经历过那么多明刀暗箭,堪称相依为命。
是啊。
早在那楚国公主拿着骨链时他就该知晓一切的。
他为她挡着一切风风雨雨,她又为什么暗存侥幸说不出口?
“桃桃,你还在害怕什么?偌大的天下,在朕初登秦王时,未曾没有人谏书宫中有妖孽,还没有诞下亥儿时,朝臣拿国祚传承议事,反声呼声一片。朕给你所能给的,为你清扫一切,待你,朕始终如一。”
风风雨雨的年头都走来了。
他说好护好她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白桃泣泪不止,紧紧抱住他:“政哥哥。。。”
“桃桃,看着朕,你不该怕朕。”
白桃不躲不避豁然抬头,就这样沉沦般的吻上了他的薄唇,八条尾巴紧紧裹住他的劲腰,像是无数个搂抱而眠的良夜,“政哥哥,我不怕你,我爱你。”
男人死死压抑的桀怒竟渐渐被亲吻得平静下来,转而反客为主张狂拥吻,拽得她的腰肢是那般的紧,仿佛世界只剩彼此。
琉璃灯影摇曳,月下壁影成对成双,洁白的光亮照得周遭一片苍白和洁净。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很多年相依为命时的暴风雪。
-“我叫你桃桃,我又比你大,那你能叫我哥哥吗?”
-“不行不行,我有阿兄了,阿兄就是哥哥,不能再要一个哥哥了,要两个哥哥显得我很贪心。”
贪心的,一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