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过来想给她萧何奉上的铜镜,见到皇后娘娘睡着,折回去轻轻的拿上薄被给她盖上。
那枚铜镜,就此被遗忘在案上。
铜镜里头的涟漪拨动开来,照着睡着的白桃身上,微微散发着光芒,赫然将白桃的原形勾勒而出。
是只火红的。
蜷着爪子趴着呼呼睡觉的八条尾巴小狐狸。
“噼啪——”
旁边燃烧起星星般的雕花灯烛,驱虫草梗燃烧的味道惹得满身悠香,梦中浅醉。
白桃于梦中见到了更小的胡亥。
他那时候还不会走路,胖嘟嘟的小手小脚,话也说不囫囵,眼睛圆圆的像是黑宝石,喜欢啃着手手到处乱爬。
他很喜欢政哥哥。
政哥哥会把他扛在肩膀上,他时常咯咯笑,像只无拘无束的小胖鸟,张开翅膀在咸阳殿内自由翱翔。
后来便是晦暗天光。
小胡亥长大了,政哥哥对他愈发的冷漠,兼之忙于政事极少见面。
他偶尔见到父亲会害怕到惊颤,跑了魂似的扑在她怀里,敢又不敢的瑟瑟回头。
再就是满脸的暗淡。
白桃也觉是否太过残忍。
可他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捆住双手双脚,口中塞满布条。
半点也做声不得。
白桃掀开眼,目之所及朦胧模糊,她伸出手来摸着自己的眼睑,才惊觉濡湿一片。
身旁有熟悉的温度靠过来,一只粗粝的大掌轻轻为她擦抹泪水,沉声道,“桃桃,做噩梦了?”
睁眼见到来人,白桃抱住他宽阔有力的肩膀,“呜呜呜,我梦到了我们的亥儿,他为何竟不能自己做主,他是我们的孩子,从小看着长大的,还那么小那么小,我多想要他快乐些。”
“他不是我们的孩子。”
嬴政淡淡然,“他应是一匹丛林孤狼,生出锐利洞明的眼睛,用利爪控权握柄,用无双心智去驾驭这个血雨腥风的天下。稳,狠,彪,我们赢家男儿,从来没有孬种。”
白桃迷茫的趴在他怀里。
这说得还是那个黏糊糊的小崽子吗?
“他很幸运,没有生在乱世,不用当质子送去他国忍辱负重,不用经历朕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嬴政那双狭长的眼睛直视着怀中狐妖懵懂的杏眼,铜镜就摆在旁边,他眼底仿佛早已洞察一切,“朕还记得,当初朕和你在赵国逃亡,生死一线。”
白桃咬唇:“政哥哥,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都好多年的事情了。”
“政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的暴风雪很大,胡人明晃晃的弯刀就架在脖子上,恶狠狠的诅咒,朕死死拽着你,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放手。。。。几十年了。。。。桃桃就没有对我有什么想说的么?”
他罕见的喊了她全名,也罕见的自称我。
白桃一脸茫然。
他身形高大,完全抱住娇小的小狐狸,完全遮挡住铜镜。
嬴政低下头,唇牙相交,灼热纠缠渐渐变得近乎啃咬,喑哑道:“桃桃,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与你育有嫡亲子,我授予你生身玉佩,一碗一碗亲手喂的心头血,你陪着我完成的千古大业,我们能够并肩齐驾,长伴左右,为何就此不能坦诚相见。”
“。。。。”
她瞳孔微缩如针,睫毛陡然翘起瞧着十分的可爱,更显得嬴政是条莫名其妙的大尾巴狼。
白桃轻咬了下唇,这双琥珀色妖异的眸子不经意的躲避了他的目光。
有些帷幕,是该掀开了。
嬴政拽不住她的逃避,而是缓缓松开她。
他站起来背着光,半阖着眼,唇角沾着她的鲜血,显出惊心的糜丽来,“朕等桃桃明心,已经等了很多年,朕能宽容那些臣子包藏利欲,暗藏鬼胎,可就是无法包容桃桃对朕的丝毫欺瞒,朕是个狭隘的皇帝,也是个惯常能容忍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