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知晓她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劝也未必有用,只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匆匆出了门,去各家铺子盘账,刚揣了两三间的账册,正赶往下一间的路上,却见天几乎全阴了下来。
“撑伞。”
她把包着油纸的账册往怀里搂了搂,而后镇定自若地撑了伞。
北方就是如此,不似江南烟雨缠绵,雨来势汹汹,也去得匆匆,她只消护好这几册账本,走到下间铺子避雨即可。
下一瞬,大雨便似天河决堤一般泼了下来,却偏生夹杂着狂风。
她一手护着账册,一手撑伞,虽已往檐下挨着走,却奈何不了这风将她的伞面从里往外掀了过去。
“哎呀!”
她被那阵风往后猛地一带,一时手忙脚乱地去翻回伞面,疏忽了怀中的油纸包,只听“啪”地一声,便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伞骨亦脆生生地一响,自中间断成了两节。
她干脆将手中的伞随手一丢,蹲下身子去捡那油纸包,可只一刹那,她浑身已被大雨淋了个透彻。
拂云在上头一手拽着伞面,一手为她撑伞,等着她小心拂去油纸包上的水。
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淋在雨中,一时冻得有些瑟瑟。
那把油纸伞顺着风向,跌跌撞撞地挪至两位刚回客栈的男子脚边。
一袭墨色衣袍的男子本无意留心一把残伞,只轻瞥了一眼。
可只一眼,神色却是一怔。
伞面上是含着雨露的迎春。
他下意识往伞飘来的方向去看,却见一女子浑身尽湿,蹲在雨中,身旁撑伞的姑娘亦是狼狈。
他不由分说地夺了身旁宋池的伞,道:“从现在开始,你别再出现在这镇子上。”
而后便孤身一人,匆匆奔入了雨中。
风雨斜斜,一把伞根本无法遮挡,她用衣袖将那油纸包堪堪擦干,却又落了许多雨丝。
她将账册再次护在怀中,站起身来,却忽地感觉身上的落雨小了许多。
但因蹲了许久,眼前有些发黑,身形随之一晃。
她惊叫道:“拂云,你快扶一扶我!”
她本以为会靠在小姑娘的身上,谁料却被一只有力大手扶住了臂膀。
她知晓这绝非是女子该有的力气,将将站稳,便自觉带着拂云往后退了几步,眼中闯入一袭只染墨色,不曾织金绣银的衣角。
纵使隔着泼天大雨,她还是一瞬想起了一人。
那个不利于行,坐于轮椅之上,悉心教导她雕出百块木雕之人。
那个与她明明初识,却借木板一事,提醒她是被人所害之人。
那个与她毫无瓜葛,却履救她于危难之人。
那个在医馆之中强行拉过她,吻上她之人。
那个以授箭法为名,却是听了季珣命令,引她往郊外去,却又带她看了一场盛大烟火之人。
会是他吗?
持盈只觉得眼眶莫名一热。
应当不是,他怎么能直立于自己身前呢?
不知为何,她的心有些乱,亦没了抬头去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