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前觉得,不过是蝴蝶而已。死了,再捕,再养,就是了。”
季珣站在原处,身影莫名有些寂寥。
“可每只蝶都不同,死去的再不会活过来。”
“直到朕有一日闲来无事,亲眼见了一只蝴蝶破茧的过程,才决心要好生学着如何养蝶。”
他说着,唇角含着一丝缱绻的笑。
“但那是朕还是太子时的消遣。”
季珣一转音色,眸色见沉,似是回忆起了从前。
“可如今,朕是帝王,帝王该豢养的不是蝴蝶,或许是凤凰。无论如何强求,蝴蝶终究无法变成凤凰。”
“所以,朕决心放它们自由。”
贺九安看着他缓缓走至墙边,而后拉下了一根绳结,几声机关作响,暖池的天窗缓缓开了。
因着刚入秋不久,天尚和暖,蝴蝶并未在暖池过多留恋,仍扑棱着蝶翼飞向了湛蓝无云的天。
贺九安这才恍然他今日究竟是来做什么。
“陛下……您是要放手了吗?”
季珣微微一笑。
“诚然,她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他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养蝶人。
蝴蝶会在他还把握不住力道的时候受伤,会在他政务繁忙时凋敝,会在此间困着飞翔时不慎撞至窗沿,而后再也醒不过来。
所幸他跌跌撞撞地教她,她一点一点地成长,逐渐足以抵抗风雨,自由自在地飞远。
他见她螚独当一面,他很放心。
贺九安本以为听见他这样的说辞,心中会萌生出几分喜悦,可是他却并没有,反而涌上了些许感怀。
他是季珣的知己好友,自然知道他曾经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若说持盈是他手中的一只蝴蝶,那么他又何尝不是一只蝶呢?
因着他的母后,他自幼便被陛下猜忌,有被贺家扶正之嫌。
在季珣的成长轨迹之中,一如蛰伏于茧中不吃不喝不动的蝶,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打磨得安静冷漠,变得再不对感情报有任何期冀,才能直至破茧成蝶那日。
他克制,沉稳,果决,肃正,从未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光。
但他则与季珣截然不同。
他虽非嫡系,却是自幼被家人寄予厚望,赞扬着成长,从骄纵孩童沉淀成天之骄子,怀抱着一腔报国为民的热情入仕,一路走至如今的高位。
可以说,没有他的好友在前铺路,便也不会有他能大展拳脚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