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目送医师走远,她才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他的房内。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血气混合的味道,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正安静地伏在床榻之上。
下人在收拾医师留下的残局,刚端起一盆浸红的血水,抬眼便见了她,刚要张口问安,却见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会意颔首,悄悄走至门口,阖了房门。
原先忙碌热闹的屋子顿时落入一片寂静,唯有烛火爆开的声响与她照在窗上微微摇曳的身影。
他似乎累得睡着了,梦中似乎带着满怀心事,紧紧蹙着眉,倚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她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犹豫着还要不要与他继续马车之上的那个话题,内心挣扎许久,觉得不如作罢,让他先好好休息才是。
“阿盈……先别走。”
她刚站起身来,他忽然呢喃出她的名字。
醒了?
她回眸望去,却见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你怎知是我?”
“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他面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此旖旎的一句话,也失了本该有的暧昧色彩。
她弯身拿出手帕,想替他拭去额汗,却被他率先抓住了手。
她被他略带凉意的大手骤然包裹,一时有些无措。
“你……”
“不要对我这么好。”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她握着帕子的手上,良久,轻轻吐出一句话,“会舍不得。”
不知为何,这句话仿佛也变成了一根袖箭,贯穿了她的记忆,而后直直戳进了她的心窝里。
弯腰弯得累了,她干脆蹲在了他的床头,并没有甩开他,而是换了只手,仍替他擦去了汗。
“那与我何干。”她嘴硬道,“你总归是要回京的。”
他咳了一声:“回去可比来一次要轻易得多。你知道吗?若不是上次你的那个提议,我……来这里看一看你,都是奢望。”
季珣盯着她,看她墨黑的羽睫遮住了眼瞳。
他这话说得不假。
他是一国之君,若无事关朝政的紧要事,哪能说离京就离京。
上次他来,是为了探查北燕动向,此次前来,用的正是与尚氏合作的由头。
可还未等他与她谈妥,她便轻飘飘地告诉他,合作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