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了一口唾沫,紧紧握着他沾了药膏的手,不由分说地从他的指腹上将那些药膏剐蹭到自己的指尖,却依然循着方才的承诺,并未睁开双眼。
“你别这样,你先起来……”
他望着她翕动如蝶的长睫,略显慌张的话落在她的耳边。
这回持盈并未听他的话,反手将他的腰搂的更紧了些。
他虽生的高,却一直很瘦,平日里穿着素衫长袍,总会溢出几分骨相风流的文人气。
这一点,他同季珣是格外相似的。
可这只是她对于男子的一种偏好,她清楚地知道,偏好,不是爱意。
如今她阴差阳错地抱着他,指尖隔着一层轻薄的药膏,落在他的肌肤之上,竟无端地有些安心,又有许多感动,最后鼻尖一热,骤然生出些想哭的冲动。
她指腹下的肌肤,并不似从前季珣养尊处优的细腻无瑕,有着粗糙伤疤的凸起和凹陷,旧的灼伤之上,又添了新的刑伤,甚至大片大片地存在着。
可她心中清楚,这些伤都是他为她落下的,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断不会因为这些因她而生的伤痕,去否定他为她所做之事。
但他自始至终守着她与他的这寸边界,小心翼翼地怕她瞧见他身上“丑陋”的伤痕。
每当她与他越来越近时,他却矜持地拉开些距离,让她避开看见他“不堪”的一面。
一如今夜。
所以此时,她唯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亲手撇开他意图遮挡的手,离他更近一步。
“你不愿我看,我不看便是,但是上药可是你亲口应下的,总不能反悔罢?”她倚着他的胸口道,“不过,我如今瞧不见,就劳烦你用我的手指当药刷,自己去涂药,便两全其美了。”
可他没有动。
他的心跳得剧烈,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哑。
“阿盈,别闹,你莫要乱动了。”
“我没有闹。”
既然他不为所动,她只得自己来。
沾着药膏的手指在他的伤痕上一寸一寸探索着,每探索一寸,便留下一层薄薄的清凉。
可那些清凉的药草并未浇熄他的心头火,却仿佛变成了火堆里越烧越旺的柴,灼得他仿佛把一颗心丢进了火海之中凌迟。
他额上渐渗出薄汗,颤抖着垂下眼睫,瞧见她仍乖顺地闭着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眸光却随着她指尖的挪动,一寸更沉过一寸。
终于,他再忍无可忍,捉住了她的手,深吸一口气道:“阿盈,我终究是一个寻常男子,你别,我怕我又伤了你。”
“是吗?”
他竟从她的面上读出些疑惑。
“我还以为公子一如柳公,坐怀不乱呢。”
男子的身形一顿,只觉得喉舌滚烫,一颗心跳得纷乱,仿佛有什么欲望将要破茧而出。
须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风丝丝涌入,却并未压下他心底的躁动,待她胡乱将药涂完,他猛地起身,几步逃出了这间满室旖旎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