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祁道凛皱眉。
“哈,父母兄长皆是生了满满的野心,目光却似井蛙,哪看得到那么长远,我在京城的谋划他们向来也不放在心上,何必留给他们糟践,不如放一场盛大的烟火,叫我看了快活。”祁道凝趴在榻上笑得开心。
“你是生了什么毛病吗?一场烟火换一顿打,值吗?”祁道凛不知该怎么说她,她向来不是很懂阿凝在想什么。
“值呀,好看极了。真想让阿姐也看看。”
祁道凛叹气:“父亲不会让我离开楚州的。”祁成鸣大事未成,却已在防着儿女,道冲掌兵,道凝掌着情报,道凛则掌着政务,叁人互相制衡。道凝是奇兵,可放出去搅混水,道凛是道凝的软肋,便得在家里呆着。打的一手好算盘。
祁道凛小心地避开祁道凝,躺到了另一边的榻上。祁道凝侧过头看她,奇道:“阿姐今日不赶我了?”
祁道凛默了片刻,方道:“我还不至于如此冷酷无情吧。”
祁道凝眯着眼睛笑得开怀:“阿姐真好。”
祁道凛叹了口气,她算什么好呢?做阿姐的庇护不了阿妹,反叫阿妹来看顾她,这算什么好。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她以为祁道凝已经睡了,她喃喃自语道:“阿凝,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挣脱这囚笼啊。”
不想祁道凝并没有睡,听见了她的话,睁开眼认真地看着她:“阿姐认真地问吗?”
祁道凛本是随口感慨,这会儿瞧见祁道凝认真的眼眸,忽地也就认真了起来,心口有一股冲动驱使着她继续问下去。她应了一声。
祁道凝便也认真地回了:“只有两条路,阿姐。”
“什么?”
“逃离这里。或是成为掌控者。”祁道凝的声音不大,只有祁道凛能听见,但字字句句都很坚定,坚定地令祁道凛有些发抖。
“这……怎么可能……”她们看似是楚州第一豪族备受宠爱的小娘子,但实际上也不过是这座牢笼的囚徒,她的父母依赖她们,却也提防她们,四处都是眼睛,怎么走?又怎么争?
祁道凝忍着痛伸手圈住祁道凛的肩头,将她拉近,微不可闻的声音送入祁道凛的耳中:“只要阿姐想,我必为你达成所愿。阿姐好好想想。”
祁道凝睡了。但祁道凛睡不着,她反复地想阿凝说的话,她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可不论走哪条路,都是荆棘丛生,该怎么走呢?阿凝说的这般坚决又是有着什么样的底气呢?
有些东西就像种子,一旦发了芽就会疯狂地长,多深的土层都压不住。
“阿凛,阿凛?”
“我在,父亲。”祁道凛回过神,恭谨地回话。
祁成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四娘子稳重踏实,公事上从不出岔子,讲到一半走神的情况更是闻所未闻:“你在想什么?”
“没事,刚想起个事,一会儿得去核验一下。”祁道凛不动声色。
祁成鸣便也没有追问,他们已讲完了公事,祁成鸣忽地觉得自己也该关心关心这个懂事的女儿,于是他想了想,道:“阿凛,你与阿文最近如何?”
“……一如既往,挺好的。”阿文是祁道凛名义上的夫郎,但两人都不是很喜欢对方,一早便说好了两不相干,只在面上装一装应付长辈。
“不是我说,你也是这个年纪了,子嗣的事也该考虑起来了,你与阿文成婚也有几年了,怎么就一直没什么消息呢?”祁成鸣真心实意地发愁,“若是阿文不合你意,要不要再添几个侍君?”
祁道凛一下便觉得烦躁起来,却也不敢表露,只是道:“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尽力。”
祁成鸣轻敲桌面,语含警告:“你的私事我不干涉,但你注意下分寸,不要忘了自己身份。”
“……是。”
后来祁道凛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就是那一刻。明明此前也是这般寡淡无味的生活,也是这样蛮横粗暴的干涉,也是这样尽被掌控的窒息,但为何那一次就生了别样的心思呢?她想了很久没有想明白,最后只能归因于祁道凝,是因为她步步后退的身后有祁道凝。
她此生都忘不了,她将决心告知祁道凝的时候,她阿妹的那张脸上第一褪去了戏谑与嘲弄,起先是一片空白,而后漫上喜悦,她说:“恭喜你,阿姐,你终于醒了。”
祁道凛的头脑一直很好,加上祁道凝,一正一奇,爆发出的力量无与伦比。从永兴十五年冬到永兴十六年夏,不过短短半年,她们合纵连横,瞒天过海,待到祁成鸣意识到的时候已被她们带兵堵在了府里。